奎恩作为支教巫师，入住庄园也已经时间不短。他从最初的信心满满到大受打击，再到现在的平和谨慎，也经历了一段艰难的适应期。
    俾斯麦庄园里居民女性为主，而且几乎都是十几岁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她们之前常年住在冰原镇，没有什么见识和比较对象，反而对庄园里的一切都不意外和惊讶。
    大多人只是做着自己的工作，每天吃饱睡暖，然后抽时间在图书馆里学习，力图早日能够转型成学徒这样的高级知识者。
    可奎恩不同，他出生在埃里克城，是塞浦路伯爵如今唯一的儿子，很小就被送往阿基坦王国的首都科尼，后来又顺利进入名声斐然的科尼高等师范学院求学，后来成为风元素部的探查巫师，所见所学都远胜常人。
    越是见多识广，他越是深切感受到，俾斯麦庄园这里各种炼金术和巫术的更迭速度有多么离谱！
    先是那装填子弹的火铳鹰铳ii型，然后是鹰铳iii形远程狙击枪，再到远程重火力蛇炮ii型正式登场，这些武器本身所蕴含的力量和数字，几乎可以说正在改变罗斯特大陆的战争方式。
    除此之外，民用装置上庄园也没有丝毫落下。
    不提那些琳琅满目的新式美味食物，这段时间风头最劲当属两个新鲜事物，俾斯麦魔能车，天然的魔术蛛丝。
    前者将人们想象中存在的东西变成现实，魔能车动力足够强劲，速度是全速骏马奔跑速度的两倍，还具有怪物一样坚硬防护壳，可以毫不客气地说，这就是人类制造的魔灵。
    不同于外界那些难以琢磨和辨认阵营的野生魔灵，俾斯麦魔能车如士兵一样忠诚沉默，绝不会独自逃走，会是人们最好最可靠的伙伴。
    前面维克多皇子亲自到俾斯麦庄园和马修谈合作，奎恩还是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他能猜到肯定有人想要借用庄园的力量，却没想到是公认陆地战力第一的萨克森王国，还是那位风头压过其兄长王储的铁王子亲临。
    更离谱的是，马修和维克多谈笑风生，看起来早就认识了一样。
    奎恩已经麻木。
    唯一的插曲是，蜘蛛饲养员，那个被称为“铜面人”的斯派德，居然开着垃圾车过去把维克多怒叱了一顿，让他不要乱丢垃圾，注意素质，这件事变成了庄园最新的段子广为流传。
    斯派德闹了这一出，让原本有点不真切的场景一下子鲜活真实起来。
    奎恩将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他再度发问：“它为什么这么亮？”
    “这是蛛丝灯泡。”珍妮弗笑着说，她原本就是没心没肺的大大咧咧姑娘，哪怕第一次珍妮弗魔能纺织机时也没有怯场，现在更加轻车熟路。
    “其实研发起来并不难，比起魔能车要简单多了。”
    珍妮弗看向一旁的芙兰朵露。
    这位面容清冷的巫师女学徒接着她的话说：“众所周知，蛛后阿拉克涅小姐的蜘蛛会产出魔术蛛丝，魔术蛛丝本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极其坚韧，另一部分魔导效果十分优秀，我们只需要将蛛丝分离，把魔道蛛丝植入固定在铜枝上，通过特定的魔术反应，就能转化为非常强力的光。”
    “其实奎恩先生已经说出其中的秘密了，里面绘制的就是‘聚光术’这种基础巫术的魔术回路。”
    奎恩睁大了眼，不论怎么看，蛛丝灯泡散发出的光亮都不是聚光术可比的。
    两者间的差异，就仿佛是星星点点的萤火虫，与悬挂夜空的明月。
    “可据我所知，聚光术的亮度根本达不到这个程度，而且持续时间很短。”
    奎恩现在几乎不再用“不可能”这样的词汇，发言比刚来时谨慎了许多。
    “这个还是让另一个成员来解释。”芙兰朵露看向一旁：“她应该到了吧？”
    珍妮弗拉开门，冲外面人喊：“快进来，大家都在等你呢。”
    一个个子娇小的姑娘匆匆钻进来，有些慌乱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研究所里老师让画图，没有抽开身。”
    她身着同样的学徒长袍，不过胸口的m表明了其出处：普朗克研究所。
    众所周知，普朗克研究所只有一名学徒兼助理。
    芙兰朵露提醒：“奎恩先生正在询问，为什么蛛丝灯泡会比‘聚光术’本身光线更强，效果差异那么大。”
    杜莉·斯密擦了擦额头的汗，解释说：“这涉及到一个数学概念，连续。我们所见到的自然光，其实都是连续的，或者说，它们投射的频率很高，高到我们无法识别它们的断点……这个是另一个猜想了，暂且不提。”
    “‘聚光术’本身属于巫术，巫术的原理是通过吟唱咒语触发四元素特定反应、再通过巫术道具触发引导方向、最终形成效果的过程。”
    这位矮个子女学徒声音平稳，言语精准简练：“上述三个步骤才能触发一个巫术，如果要持续巫术的效果，就需要不断重复这个过程，形成一个周期，这就是巫术周期。巫术周期是肉眼可见的，因为巫术形成需要的步骤耗费的时间肉眼可见。”
    “当然，也存在能够拉长周期的办法，比如惠特曼教授开发的‘元次巫术’，通过横纵扩张，形成‘三元一次’、‘三元二次’巫术，一个周期就被拉长，巫术效果持续更久，并且由于巫术的叠加原理，形成的效果会产生翻倍或者数倍的体现。”
    “不过本质上，巫术还是无法脱离周期这个限制。每一个周期里，巫术最强的是开始触发阶段，然后魔术反应就越来越弱，直到消失，这就让巫术效果不是均匀的，有高峰，也有谷底……”
    在场人都在认真听，杜莉说得浅显易懂，理解起来毫不费劲。
    只有马修听得目瞪口呆。
    好家伙……周期函数都来了，普朗克也太猛了吧？数学果然是好用的工具箱，对巫术分析非常清晰。
    “综上所述，‘聚光术’也无法逃离周期魔咒，它只有亮的一瞬间最强，不过时间很短，然后迅速消退。”杜莉继续分析说：“所以聚光术本身效果看起来很一般，因为我们肉眼识别时，它已经是衰弱状态了。”
    “杜莉小姐，我有一个疑问。”奎恩忍不住打断：“真理之眼里也有相关的巫术道具，其中就有一种‘长明灯’，能够将聚光术持续一个月，用于一些特定的巫术测试。不过不论是饱和度还是光线强度，都远远不如蛛丝灯泡，也仅仅比普通聚光术好一点而已。”
    “奎恩先生，这就涉及一个数学问题。”
    杜莉笑着说：“巫术本身对四元素的利用率是很低的，这是最近一个月的各种实验证明，通过桑老师的连续实验记录，以40种基础巫术为例，巫术对四元素模型能量利用率只有不到1%，也就是说，传统意义上的1庇被认为是一个四元素模型的标准魔术效果，其实是错误的。”
    “一个四元素模型，释放出的力量最少也有100庇，这就是实验的结果。”
    “这！这！”
    奎恩脸色苍白：“这已经……颠覆了四元素论的基础概念……为什么你们之前从未说过？”
    杜莉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普朗克老师认为样本太少，这个结论还不严谨，至少要将常用巫术全部测试，并且进行反复试验，取平均值，才能给出一个比较严谨的推论。”
    马修听得心里大爽：无情的数学，对谁都是同样残忍，对学渣如此，对巫师也同样重拳出击。
    奎恩有点失魂落魄：“巫师世界要翻天覆地了……基础一变上面的全部都要重新推翻……”
    马修示意：“别管他，杜莉，你继续。”
    “是，马修大人。”
    数学学徒点点头：“‘聚光术’周期很短，而且利用率极低，关键就是没有媒介，魔能蛛丝解决了这一根本问题。根据巫师塔的数据，魔能蛛丝的传导率远高于秘银和普通魔物的皮革与骨头，因为蛛丝本身就是纯粹的传导功能，摒弃了其他一切功能，坚固则由另一种蛛丝来完成。”
    “研究所里，普朗克老师给出了一个传导系数的基本换算公式，以传统巫术作为基准，看做基数1，那么魔能蛛丝的传导率就是40。”
    “加上蛛丝灯泡里形成了闭合回路，接地后，魔术回路完整，并且进行了特殊加固和附带增强回路。所以能够让聚光术维持在一个相对较高的峰值状态，让整个巫术周期变得平稳，并且被无限拉长，肉眼都无法识别其中的断点。”
    杜莉鞠了一躬：“我在其中就做了一些计算，更多的是普朗克老师的指导，那我先回去画图了。告辞。”
    说罢，这位数学学徒就推开门离开了。
    珍妮弗嘿嘿笑着：“这枚灯泡，的确不难，不过蕴含着巫师塔、炼金工房、普朗克研究所三方的合作，从理论到实践都有一个非常完整的报告和流程。数学真的很厉害，没有数学指导，我和芙兰朵露估计现在还在傻乎乎尝试。”
    “魔能供给方面，对龙蛋反应堆的消耗大吗？”
    布鲁克突然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