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最后一日
吉赛尔将药瓶里的最后一枚药丸倒入嘴里。
药丸迅速融化在唇齿间,酸味里有一股轻微苦涩,有点像是发酵过度的茶,压制住了她体内那股焦躁烦郁。
每当感觉到自己不太对劲,吉赛尔就会吃药,避免体内的另一个人格出来捣乱。
她大概知道,那是另一个自己,拥有和现在截然不同的性情和秉性。
那个吉赛尔脾气乖戾,变化无常,热衷于打破规则和边界,行为方式更是难辨善恶。
最关键的时刻,不能让她出来。
吉赛尔看向桌子上的沙漏,滑落的黄沙已经见底,今天是桑德斯给的最后期限。
结果会在今日有分晓。
她看着桌上自己凌乱的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各种魔术回路图,边上是各种数字计算,理论嵌套和验证……
在脖子上“净神之音”皮带的强制戒断下,吉赛尔一直在埋头于计算和实验,不想浪费一点时间。
两天彻夜不眠,却也没法立即改变什么。
巫术研究一直是一门需要大量时间,反复试验的严谨工作。
吉赛尔看向桌上的广口玻璃瓶。
里面趴着一只绿色的软体乌贼,它不断扭动躯体,触手上的吸盘紧紧贴在玻璃上,却没法融化玻璃表面。
玻璃表面被画了一副魔术回路,表面涌动的水元素会让钻地魔虫幼虫不敢啃破玻璃。
玻璃也是石质的一种,真正有效封住钻地魔虫的还是木头。
吉赛尔拿起一旁的一根试管,倒出里面的一点黑色粉末,用小毛刷沾了,在广口瓶上撒了一点。
黑灰洒落,里面的幼虫一下子变得激动起来,玻璃瓶内壁被它的吸盘迅速融化,它也被水元素灼烧得皮肤冒起青烟。
可幼虫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痛,软体挪动跳下桌子,一路朝门外跑。
吉赛尔巫师杖一挥,它身体僵住,接着软软摊开来,陷入了沉睡。
“但愿这个能帮上忙。”
她喃喃自语着,将试管后面的一个大玻璃瓶放入箱子里,背上箱子,一路下楼。
……
炼金工房里,帕梅拉看着铁笼里的弓使。
头戴鹿角盔的战士这时候静如雕塑,背脊上的几根枝蔓将它和低语猎手连接,两者的魔术回路可以短时间桥接为一个整体。
弓使发挥出让人惊愕的魔术反应。
问题在于,它无法被控制。
帕梅拉不断调试尝试,还是没法平衡和稳定两个本身不断排斥的魔术结构体。
仿佛弓使和低语猎手天生就是敌人,强行将魔术回路连接,它们还是在不断抵触和对抗。
这一内因表现在外部,就是弓使诡异的野兽行为,完全以一种野性本能驱动的动作。
一动起来,它就变得更难控制,魔术反应越强烈,越是疯狂。
帕梅拉很担心,时间稍长,它会彻底失控,沦为一种混乱疯狂的怪物,引发另一场灾难。
不受掌控的武器是极度危险的。
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办法,能驾驭这头野性难驯的人形武器。
可眼下实在一点缓冲的空间都没有了。
帕梅拉脑子里只剩那个古老的办法。
必须用那个办法,才能帮到马修,才能挽救庄园的命运。
她走到铁笼边,用钥匙将弓使身上锁链打开。
弓使顿时活了过来,它双臂下垂,在笼子里走来走去,仰起头左右张望,显得好奇而怪异。
帕梅拉抓起旁边的一壶蓝色日出,仰起头大口大口喝下,然后抹了把嘴。
她面朝弓使:“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对吧,我知道的,只是你不肯理睬我们而已。”
“你渴望新鲜的力量和血肉。”
“那是你没有的东西。”
“我给你。”
“用以交换,你的力量。”
弓使双手一拉,双手双脚抓住牢笼底部,将自己倒吊着。
它脑袋180°扭转过来,仿佛通过鹿角盔之下的双眸看着女人。
帕梅拉从一旁工具架上拔出一把尖刀,在火炉上炙烤过刀锋。
“借给我你的力量,以万物主宰的伟大象征‘万物纠缠的天秤’之名,和我达成交易。”
弓使鹿角盔上,缓缓裂开一道竖起的口子,露出里头的尖锐牙齿,它喉咙里发出嘎嘎的呼气声。
帕梅拉和弓使被一种神秘力量纠缠。
她一刀斩下。
……
布鲁克用白布擦拭着鹰铳,这把武器被他摩挲得光滑细腻,木质枪托都有点包浆。
他举起鹰铳,瞄准前方一百尺之外的几个稻草人。
嘭——
一枪打爆稻草人的头颅。
麻利地填装麻布子弹。
瞄准,扣动扳机。
嘭——
又一个稻草人没了脑袋。
布鲁克收枪。
旁边观看的小姑娘珀丽用力鼓掌:“布鲁克大哥哥,好准呀!”
布鲁克对她露出笑容:“珀丽,你不去找大块头玩儿吗?”
这个小姑娘最初怕他,现在经常找布鲁克摸枪,天性是个自来熟。
“格罗姆叔叔去了庄园大门外,在等马修大人呢,他说该去坠星山脉了。”
布鲁克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
马上要出发了。
自己的鹰铳能够保护马修大人吗?
不,自己能够帮上忙吗?
这回的对手非比寻常,马修大人甚至做出了搬迁庄园的极端计划,以自己的这点本事,能够挡得住那些魔物吗?
脑子里各种疑问不断闪出。
“布鲁克大哥哥,布鲁克大哥哥。”
珀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这回你也要和马修大人一起去对抗魔物,对不对?”
“嗯。”
“那能不能在回来的时候,帮我采一朵猫草,我父亲说,坠星山脉长着很多猫草,猫喜欢那里,我想给杯子猫种一些。”
布鲁克点点头:“好。”
如果我能活着回来的话。
他将鹰铳背在背上,下令:“火枪兵,列队,行军。”
九名活尸火枪兵站成一列,身背鹰铳和子弹带,跟在布鲁克身边,动作整齐划一朝前走去。
……
会议厅里,炉火烧得很旺,木炭发出噼噼啪啪的细微崩裂声。
乌鸦站在马修后面,低声说:“大人,该出发了。”
马修手握炭笔,在一张白纸上画下最后一笔。
他放下炭笔,乌鸦将干净的湿毛巾递来。
马修擦了擦被炭笔染黑的手指和掌部:“挂起来,挨着旁边那两张画。”
乌鸦小心翼翼将这幅画用准备好的木框裱好。
会议厅的墙上,原本就有和两幅马修手绘的抽象画,这下有了第三幅画。
画面上,一个穿着僧侣袍的男人露出头部,他脸上布满藤壶一样的可怖伤口,手持一根锁链。
锁链的另一头是个脸带笑容的男人,他身后还有很多人影,都在和他一起用力拉锁。
两者在拔河角力,丑僧眼神怨毒,气得身上燃起火来。
下面写有这幅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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