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我爸，我是我，不一样的，不一样的。”魏承锐摆手道，倒也没否认他爸最近要晋升副局长的消息。
    “魏博士，大家都是同个办公室，又是师兄弟的关系，在我们面前就没必要讲这些场面话了吧。”陆博士说道。
    “就是，我们学院是搞环境研究的，州环保局是搞环境管理和执法的。你爸要是升任为副局长，我们学院能不想办法跟你爸搞好关系吗？你是副局长的儿子，刚好又是我们学院的博士生，本来也有资格申请留校，现在又有你爸这层关系，就算你爸不提，学院这边也肯定会把你留下来的。除非你不想留校，也想走仕途这一条道路。”端木博士说道。
    “还是先留校沉淀几年再说吧。”魏承锐见端木博士等人把话都给说开，倒也懒得再装模作样说场面话，而是直接大咧咧地说道，仿若他想留校就铁定能留校一样。
    “嘿嘿，学而优则仕。魏博士现在要是入官场，别人少不得要说你是借你爸的关系，你爸也不好明着给你安排好位置。但如果在南江大学过度几年，评上个教授职称，以我们南江大学的名气，魏博士到时再入仕途，直接就能坐领导位置了。”一位中年男子说道。
    这位中年男子姓林，是一位老师。以前是的单干，但因为没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履历，所以一直没能申请到像样的课题，也一直没能评上副教授。去年林老师只好加入邵依霜团队，跟着她干活。
    所以林老师对评教授和自己上头没人这件事情一直耿耿于怀。
    “哈哈，先不想那么远的事情，还是先争取明年留校吧。”魏承锐被众人这么吹捧着，心情又好又得意，不由得放声笑了起来。
    笑时还不忘轻蔑地朝正推门进来的秦正凡瞟了一眼。
    众人这才注意到秦正凡进来，都纷纷闭上了嘴巴。
    办公室里的人都心知肚明，秦正凡学术水平很高，真要按学术水平来定去留，肯定是秦正凡的机会比魏承锐强一百倍都不止。但两人一个家境贫寒，没有背景，一个家境殷实，背景强大。一个拍牢导师邵依霜的马屁，深得她欢心，一个跟邵依霜关系不冷不淡，甚至有点僵持。
    所以结果，反倒是魏承锐留校的机会是秦正凡的一百倍都不止。
    现在秦正凡进来，众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留校的事情，免得刺激到他。
    不管怎么说，端木博士等人心里其实都是有一杆秤的，都是佩服秦正凡的，但现实逼人强，所以众人都得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我们南江大学可是全国排名前茅的高校，竞争激烈，拼的可不仅仅只是论文啊什么的，而是综合性实力，并不是某人想留下来就能留下来的。”见众人突然停下话来，魏承锐心里颇有些不爽，目光继续朝秦正凡瞟去，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那是，那是。”陆博士等人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点头道。
    他们又不傻，秦正凡这些年发表了不少论文，魏承锐这话是明显冲着秦正凡而去的。
    众人正表情有些不自然时，发现秦正凡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回自己的位置，而是冷着脸朝魏承锐走去，不禁心头一跳。
    林老师连忙上前一挡，打着哈哈道：“秦博士，你也有兴趣来凑热闹啊。”
    “不是，我找魏承锐有点事情。”秦正凡回道，连魏博士都懒得叫了。
    “大家只是说着玩，并没有……”林老师闻言心里一个咯噔，连忙解释道。
    “林老师你误会了，这种事情，你们爱谈就谈，只要不点名道姓，我都无所谓的。我找魏承锐是其他事情。”秦正凡打断道。
    林老师虽然感觉到不对劲，但秦正凡这么说，他倒也不好再拦着，况且魏承锐已经一脸傲气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正凡。
    “难得秦博士有事情找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魏承锐一脸轻蔑地问道。
    “我是问孟绮兰和何雅晴的事情。她们两人暑假是跟着我做重金属富集的试验，表现得都不错。为什么你没给她们实习报告？就算不给或者忘了也没关系，现在她们在找工作，问你写个推荐说明，你为什么也不同意写？你难道不知道对于应届毕业生，找工作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吗？”秦正凡冷着脸问道。
    “哦，原来是这件事情。她们是找过我，暑假时她们是先跟着我做这个项目的，但表现得很不好，说起来前期一些数据出问题，都是她们疏忽造成的，她们是本科生，我也没办法跟她们计较。她们找我写推荐信，我又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往好里写，所以我就让她们找你去了。”
    “她们后期都是你带的，你对她们了解，你写了不也是一样吗？”魏承锐故作恍然大悟道。
    众人闻言这才明白秦正凡找魏承锐是为了什么，心里虽然有点认为秦正凡这人太书生气，不懂得变通，竟然为了两个本科生这点事情来兴师问罪，没有推荐信就没有推荐信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同时还是挺佩服秦正凡肯为学生出头的。
    至于魏承锐，众人虽然都没说什么，但心里都是暗暗鄙视，心想就算你跟秦正凡不对头，看他不顺眼，也用不着故意刁难两个本科生啊。
    “魏承锐，就你这种有点背景就把尾巴翘上天的小人，其实我是真的懒得跟你计较，因为不管怎么说，你跟我也算是同个导师的学生。”
    “但现在，你这已经不是小人的行径，你这是恶劣的行径！你凭什么诬蔑是孟绮兰和何雅晴的疏忽造成的前期数据问题？你以为我没看你们前期的试验记录和数据吗？退一步说，就算她们两人有疏忽，你是干什么吃的？你是不是项目负责人？你是不是博士？你发现了你不会纠正吗？”秦正凡沉着脸指责道。
    “秦正凡，请你说话注意一点，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诬蔑学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她们两人眉来眼去的，你要给她们两人写推荐信，你自己写去，别特么的来烦我！”魏承锐什么人，况且他爸如今晋升副局长的希望极大，现在连院长看到他都会笑眯眯地主动问问他科研学习的情况，如今秦正凡一个不讨导师喜欢，家境又贫寒没什么背景的博士生，竟然敢说他是小人，说他的行径恶劣，那还了得？
    “啪！”魏承锐话音还没落下，秦正凡直接就一巴掌甩了过去。
    办公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除了钱皓和崔初夏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同时心里暗爽之外，其他人全都看傻了眼。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秦正凡竟然这么强势，而且起因竟然仅仅只是两个本科生推荐信的问题。
    “你特么的竟然敢打我？”魏承锐先是愣住，接着便如同被触怒了狮子一样，握紧拳头，冲上来就要打秦正凡。
    不过魏承锐拳头才刚刚一挥击过来，就被一冰冷如钳子的手给抓住，然后魏承锐便夸张地叫了起来：“疼，疼，疼！”
    冷汗从他额头密密麻麻地冒了出来，本还算高大的他整个人都弯蹲了下来。
    办公室再次安静了下来。
    端木博士等人都不敢置信地盯着秦正凡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怎么也想不通，它竟然只是轻轻这么一抓就能把魏承锐这个高大的家伙给疼得哇哇直叫。
    唯有钱皓和崔初夏目露兴奋和解恨之色。
    哼，就你这点本事也敢故意刁难秦博士的学生，真以为秦博士是你能随便拿捏的呀！
    “本来我是不想跟你计较，邵教授要把这个项目转给你，那就转给你，谁让她是导师。但你得了便宜不仅没有感激的心，反倒处处挤兑我，这也就罢了，我也懒得跟你计较。现在你竟然故意挤兑我，让我给她们两人写推荐信。难道你会不知道，这个项目上没有我的名字吗？这也就罢了，你竟然还诬蔑两个实习生！”
    “行，你要折腾是吧？那就折腾吧！所有的科研试验都是有明明白白的记录的，包括标准溶液的配置，仪器的使用都是有登记的，数据也是可以调出来的。那就把它们全部翻出来，我倒要去问问学校的学术委员会，问问这个项目的主管和批准单位，这个项目的主要完成者，是不是应该名列项目组名单，论文上是不是应该有我的名字？像你这样的人，是不是应该排在第二负责人，是不是有资格在论文上挂第一甚至第二的名字？”
    “我不跟你计较，你还真把我当软柿子捏了！现在我们先去邵教授那边，看看她想怎么处理？她若非要是非不分偏袒你，那也行！”秦正凡松开了手，冷声道。
    说罢，转身就走。
    魏承锐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心里是说不出的懊悔。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行为相当于是窃取了秦正凡的劳动成果，这件事他不闹，那自然没事情，他真要闹起来，捅到学校学术委员会，甚至捅到主管这个项目的州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那边去，一旦上面动真格，真要来调查，那这种事情是很容易调查的。
    因为科研试验每一步都是有记录的，有些事情是做不来假的。
    不过懊悔归懊悔，但要魏承锐就此向秦正凡服输求饶，求他高抬贵手，那是绝对做不到的。
    “去就去，老子还怕了你不成？”魏承锐很快就压下心头的懊悔，一脸恨恨道。
    “你再给我说一句老子试试看？”秦正凡猛然扭头，冷声道。
    “老……”魏承锐张口就想骂，但面对秦正凡冰冷的目光，心头莫名产生一丝畏惧，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秦正凡见状这才转过头去，大步离开了大办公室。
    魏承锐阴沉着脸紧跟其后。
    秦正凡和魏承锐一走，大办公室一下子就炸开了。
    “这回要出大事情了！秦博士这人平时不吭不响的，真要发起脾气来就真跟牛一样啊！”陆博士说道。
    “可不是，不过这件事魏博士做得实在有点过分了，欺负人也不能这么欺负啊！况且，这件事还牵扯到两个本科生的工作就业问题。”端木博士说道。她本来还对魏承锐有点意思和想法的，如今却是打心眼里有些瞧不起他。
    “这种做法确实不地道，倒是秦博士这人平时不吭不响的，没想到原来这么仗义。他自己受点委屈，一点都不吭声，但别人欺负到他的学生，他竟然一下子就爆发了。”陆博士附和道，提到秦正凡时，厚厚的眼镜片后面透出一抹敬佩之色。
    “唉，不过像他这号人，人好是好，不过最终吃亏的也肯定是他。”林老师叹气道，大有为秦正凡惋惜和不值。
    “那也不见得，这件事理在秦博士这边，真要闹起来，甚至捅到州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那边，恐怕之前那个项目的参与人员都要重新换人名。”钱皓不以为然道。
    “小钱，你还是太年轻了。这个世界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啊！秦正凡这样闹，看起来是打魏承锐的脸，坏他的名声，但实际上打的是邵教授的脸和她的名声，她才是这个项目的第一负责人，你认为邵教授会允许秦正凡闹下去吗？除了邵教授，学院这边也肯定得顾及到影响，肯定会把事情尽量往下压。况且，魏承锐的老爸马上就要当副局长了，你以为州环保局副局长的职位只是看看的吗？权力大的很呢，我们学院是搞环保研究的，更是不能轻易得罪魏承锐的老爸。”
    “所以这件事，秦正凡闹起来邵教授和学院肯定会头疼，魏承锐也肯定要受损，明年留下来的机会肯定要小许多，毕竟学院也得考虑人心和名声。但魏承锐什么背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但秦正凡就不同了，他没有什么背景，明年又要毕业了。这事情一闹，不说能不能毕业是个问题，就算能毕业，以邵教授在学术界的名望，一旦放出话来，哪所高校会接收他呀？甚至我们州的科研单位都不会接收他。到最后，秦正凡就只能去一些企业就职了。”林老师说道，说完之后，林老师连连摇头叹息。
    “那实在太可惜了，秦博士学术水平还是很高的，而且他的心愿好像也是要留校或者去其他高校就职。”端木博士等人也都跟着摇头惋惜。
    他们不是本科生，已经不再是象牙塔里涉世未深的学生，这点从他们称呼导师为老板就不难看出来，他们早已经懂得现实了。
    所以林老师这么一说，他们心里一琢磨，基本上就同意了林老师的看法。
    钱皓和崔初夏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目中明显流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魏承锐背景是比较牛，但真以为秦博士是吃素的吗？
    秦博士真要动怒，那可是连富家公子哥都得挨鞭子的，而且被抽了鞭子之后还得叫一声凡爷。
    现在秦博士动怒了，邵教授秉公处理，息事宁人也就罢了，否则邵教授说不定都得吃个大亏。
    至于魏承锐又算什么？别说他爸还没坐上副局长的位置，就算坐上了副局长的位置，在魏承锐做了这么恶劣的事情之下，若还能斗赢秦博士，那是打死钱皓和崔初夏都是不相信的。
    ……
    邵依霜并不在办公室。
    魏承锐见邵教授不在办公室，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还以为秦正凡找不到邵教授，应该会歇停一下，等邵依霜教授回来，这样他便有了缓冲和补救的时间，不会让事态马上升级。
    结果没想到秦正凡见邵依霜不在办公室，直接就往楼上去。
    楼上是几位正副院长的办公室。
    “秦正凡你要干什么？”魏承锐不禁急了，大跨步上前拦住秦正凡的路。
    “能干什么？自然是找院长。”秦正凡冷冷一笑，把手一伸，轻轻往边上一拨，魏承锐哪里还站得住，立马往边上一个踉跄，差点就要跌倒了。
    秦正凡既然动怒，已经决定把这件事做个了结，又哪会再拖泥带水？
    “秦正凡，你疯了？为了这点小事情，你竟然要直接跑去找院长，你想不想毕业的？”魏承锐怒道。
    “对你，这只是小事，但对我这就是涉及到我底线的大事情！你碰到了我的底线，所以这件事没有任何回旋余地。至于毕业不毕业，魏承锐你还是多考虑考虑自己吧。”秦正凡冷冷一笑，扔下一句话之后，径直往楼上而去。
    魏承锐见状是又惊又怒，一边拿手机给邵依霜打电话，一边也跟着往楼上走。
    他自然不能让院长只听秦正凡一面之词。
    “完蛋了，完蛋了，事情真要闹大发了！邵教授不在，秦博士竟然直接往楼上去，肯定是要去找院长了，秦博士这真是牛脾气啊！”大办公室里再次闹了开来。
    秦正凡离开之后，办公室里的人就一直探头朝邵依霜办公室看。本来见邵依霜不在办公室，他们是松了一口气的。
    这种事情，往往都是一时怒气冲脑，只要有点时间缓冲，说不定冷静下来也就没事情了。
    结果没想到，秦正凡这个牛脾气，老实人，一旦发飙，邵依霜不在竟然就直奔院长办公室去了。
    环资学院院长办公室。
    程院长正和邵依霜，还有一位大腹便便，颇有点威严气质的中年男子在谈笑风生。
    “魏处，我可是听说了，你现在的呼声很高啊，说不定过几天，我得改口叫你魏局了。”程院长笑道。
    这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魏承锐的父亲魏启珩，州环保局的一位资深处长。
    “哈哈，八字还没一撇呢！而且这事情还得程院长多多帮忙呢！”魏启珩满脸春风地笑道。
    “我就一教书的，你们官场的事情我哪里能插得上手啊！”程院长连连摆手道。
    “程院长你这话可就太谦虚了，谁不知道你跟我们局长都是鲁老校长门生，你的一句话，可是抵得上我一百句话啊！”魏启珩说道。
    “你这话就夸张了啊。我和莫局长差了好几届，说起来当年其实没多少交情，只是因为都是搞环境这一块，再加上鲁老师的缘故，交往这才多了起来。当然该说的我总也会帮忙说几句，说起来，魏承锐还是我们学院的博士呢！”程院长说道。
    “是啊，魏承锐是我的学生，说起来大家都是自己人。”邵依霜插话道。
    “承锐这孩子，这几年真是有劳邵教授费心了。”魏启珩闻言客气道。
    “魏处长客气了，为人师表，这是我的职责。”邵依霜说道。
    邵依霜话音刚落，手机响了起来。
    邵依霜拿起来一看便笑了起来，道：“刚说承锐，承锐就打电话来。”
    说着，邵依霜把电话接了起来。
    “邵教授，您现在在哪里？秦正凡这家伙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现在正要去院长那里评论重金属那个项目的事情呢！”电话一接起来，里面就传来魏承锐气急败坏的声音。
    邵依霜当场脸色就黑了下来，冷声道：“我现在就在院长办公室，行了我知道了。”
    说罢，邵依霜便挂了电话，然后对程院长和魏启珩道：“院长，魏处长，你们聊，我去处理点事情。”
    “秦正凡怎么了？”程院长眉头微皱问道。
    刚才魏承锐的声音比较大，邵依霜又没有特意避着程院长和魏启珩，所以程院长倒是听了个大概。
    “没什么，年轻人闹点小情绪，我去处理一下就可以。”邵依霜淡淡回了一句。
    “嗯，去吧，秦正凡能力还是有的，你注意点方法方式。”程院长轻轻提点了一句。
    去年邵依霜和秦正凡关系闹得有点僵，这件事程院长虽然明知道是邵依霜的问题，但终究考虑到邵依霜是学科带头人，是博士生导师，为了顾全大局，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并且后来邵依霜不准秦正凡提前毕业，程院长也没说什么。
    现在程院长听说秦正凡又闹事，还真有点担心，本来应该跟着出去看看的，但因为有魏启珩在，他也不好失礼，所以只能稍微提醒一下邵依霜。
    邵依霜是个骄傲的女人，程院长虽然是出于好心提醒她，但却让她感觉在魏启珩面前大大丢了面子，当下就沉着脸点了点头，心里则暗暗咬牙，恨不得狠狠教训秦正凡这个穷山村里出来，不知道好歹的学生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