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山仔细斟酌着词语。
    这次的新加坡之行，是他代表远芯在东盟进行的第一次访问，为此他做了大量的准备以应对各种问题。
    李老爷子的问题自然也在考虑之中。
    但要如何精准地表现远芯的态度——说得更准确点就是把远芯的行为解释为纯商业行为而非其他、譬如政治意图；并让李老爷子意识到远芯是一家纯粹的、拥有大情怀的科技企业——这是最难的。
    因为这位老爷子太精了。
    远的不说，就说最近两年正在论证的洋山深水港——现在极少有人能够清醒地意识到，洋山深水港一旦建设完成，将会对新加坡港的地位带来“毁灭性”的影响。
    历史上，洋山港就因为各种问题扯皮了无数年。以至于在新加坡的推动和影响下，先完成了滨海新区+天津港的建设。
    而当难产的洋山港终于建成后，上海港没过多久便将新加坡从世界第一大港的宝座拉了下来。
    ——当然，历史的轨迹已经截然不同。随着孙西慧与国内无数贸易企业组成的远洋贸易协会，正在积极的对沪市和浙省进行吹风，推动洋山港的立项。
    而根据各方面的反馈来看，上面还是比较支持洋山港的建设的。现在唯一的变数大概就是wto能否赶在20世纪内敲定。
    在后世，阴谋论普遍认为，洋山港的矛盾以及天津港的先一步建设，是眼前这位老爷子为了保证新加坡的贸易地位而推动的小打算。
    而且这位老爷子对国内的情况之了解，远超常人想象——自80年代以来，他几乎每年都要访问一次大陆，足迹遍布各个省份不说，也积极参与各地的投资和工业园区的建设，与各地政府的关系极为亲密……
    所以，苏远山想忽悠这位老爷子，真的很难。
    但这位老爷子，擅长政治，不擅长科技。
    ……
    “从我们与泰国true corp在传呼领域合作开始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七年——而远芯的成立时间，也才七年半。”
    苏远山没有正面回答老爷子，而是说起了远芯的历史。
    李老爷子见状便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后含笑示意苏远山继续。
    “从某种意义上说，远芯的成长，特别是远芯通讯的成长，是与东南亚业务密不可分的——事实上也是如此，东南亚各国各地，是陈总和段总拜访次数最多的区域。”
    “而新加坡作为东盟的核心，我们也一直都没有放弃过与淡马锡的合作——即便在之前，因为竞争对手的缘故，我们的合作推进得比较艰难，但终究还是完成了马来电信的合作，完成了我们进入新马泰这个东盟核心经济圈的战略目标。”
    苏远山说着望向李先杨，笑道：“先杨先生当初还参加了庆功宴的呢。”
    李先杨便微微一笑。
    “所以，您问我对新加坡是否有信心……当然，当然有信心！”
    苏远山回答得理直气壮。
    他并没有从地理位置，历史优势，乃至人种什么的优势来论证，直接用远芯的战略布局来回答李老爷子。
    说的都是虚的，做的才是实在的。
    “嗯，谢谢你。”李老爷子含笑点头，但也看不出对苏远山的回答是否满意。
    沉吟几秒后，李老爷子继续问道：“那小苏先生，我想请教一下，你认为，在未来科技领域，准确地说，是计算机领域，新加坡拥有什么优势呢？”
    “新加坡的优势在于，拥有充足的资本和东盟的地位，以及随之而来的人才汇聚优势。”苏远山实话实说地道：“当然，还有国际光缆出入口的地理优势。以及……新加坡是一个拥有特殊结构的国家，拥有极高的政策执行效率——而互联网作为一个新兴的、面向未来的行业，它需要政策和资本的大力支持。”
    “在这一点上，新加坡的优势无与伦比。”
    见苏远山坦然告知，李老爷子再次含笑点头，眼中闪过了一丝欣喜，端起茶杯后，他没有忙着喝，而是望着苏远山笑道：“小苏先生，不瞒你，我在去年就访问过省城。”
    苏远山微微一怔——他还真没听说过这事儿。
    “我去年五月份到的省城，重点参观了省城的软件中心。”
    “那您没有来我们远芯瞧一瞧？”苏远山笑道，他想起了，自己去年五月份的时候在沪市忙得一塌糊涂。
    “只是在软件园遥望了一下，不得不说，省城对远芯确实大方，给你们那么大片的土地。”
    苏远山轻轻咳了一声。
    他知道，新加坡纵然再小，李老爷子身份却不一样，要访问远芯，确实有点不方便不说，还得和外交部门打招呼才行。
    苏远山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您别说，现在省里面的领导老后悔了呢。”
    “哈哈！”李老爷子大笑起来，然后喝了口茶，意犹未尽地道：“但参观你们省城的软件园也很有收获，软件园做得很好，值得学习的。”
    “软件园确实是全省上下一心推动的结果，目前已经渐渐形成了产业集群。也正因为此，我们才会考虑在hk进行数码港的复制和建设。”
    见李老爷子都说到软件园了，苏远山自然也就大大方方地提起了数码港。
    不管这位老爷子到底是什么态度，有什么诉求，他先搭个梯子，替对方把话题引过来再说。
    果然，在他提到数码港之后，老爷子便再次沉吟了几秒，似乎在心里做着决断。
    苏远山端起了茶杯。
    片刻后，老爷子开始望向苏远山，笑吟吟地道：“hk数码港计划，我们有所了解。不知道小苏先生觉得，在新加坡也建设一个软件园，是否是一项可行的计划？”
    苏远山轻轻地吸了口气，恰到好处的迟疑了两秒后笑了起来。
    “新加坡拥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当然能够建设科技园了。”
    ——他并没有顺着老爷子说“软件园”，而是把软件园变成了“科技园”。
    很显然，这两位并没有意识到软件园和科技园之间的有什么区别。因为在很多地方，这二者都是等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