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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结局:枯木逢春(6897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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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晏栩,晏二,含着金汤匙出生在终点线的红三公子哥儿,前半生因得过且过所以无欲无求,后半生因得偿所愿所以继续无欲无求。
    而在前半生与后半生的分界线上,他张牙舞爪费尽心思要求一场浪漫到极致的婚礼。
    什么豪华啊排场啊都无所谓,只求两个字:浪漫!
    他妈的上一次私定终身是坐在马路牙子上,这一次私定终身是坐在馊哄哄的梧桐树下,这木头精是活得太不食人间烟火了,所以老天让她一遇到重大场合就特别接地气?!
    “私定”当晚,晏栩彬彬有礼地送了女朋友回家,并没有留下过夜。第二天早上七点半,敲响了女朋友家的门,冷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命令“未婚妻”拿户口本去民政局。
    官方说法,晏栩是已经是个三十岁的成熟男人了,绅士体贴有耐性。而真相是,晏二公子又又又又跑肚拉稀了。
    这二缺少爷拉得一脸煞白,从厕所出来也不回去睡觉,莫名其妙满院子乱晃,把爷爷奶奶折腾了一大通,后来被忍无可忍的亲哥放猫吓跑了。
    爷爷睡得早醒得也早,三点多起来打太极,只见拉了一晚上的晏栩竟然在贴着墙倒立。
    他哭丧着脸说:“我好恨啊,爷爷,下辈子就栽了,我不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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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爷漠然道,你小子婚前焦虑了。
    但晏栩知道,他不爽,是因为缺了一个追夫火葬场!
    妈的凭什么呀!
    那木头精都没有哭天抢地求他回来,他凭什么收拾收拾行李就要离开军区大院搬回那破老小的公寓?他现在功成名就了,认真想和他过日子的姑娘能从天安门排队到朝阳门,他凭什么要回去当牛做马洗衣做饭!
    天亮时,一夜未睡、上吐下泻、差点脱水的晏二公子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衬衫,喷木调香水,眼窝下挂着大片乌青,兜里揣着户口本就出门了。
    晏·爱谁谁·栩曾说过,婚姻是一条通向地狱的荆棘路,踏上去就等于入了坟墓。但他想知道,和木头精过一辈子的痛会比他没有木头精还要痛吗?这个问题,他需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回答。
    结婚证领完了,但晏二公子的婚前焦虑症并没有痊愈。他把三家婚庆公司烦到全额退还定金,六个独立婚礼策划人拉黑他的电话,最后心疼宝贝“闺女”因为婚前焦虑又暴瘦了两公斤的晏妈妈主动请缨。
    晏栩坦诚道,要求很简单。
    ——太极殿拜天地,十三陵开婚前趴,迎亲队从午门进故宫。
    晏妈妈面无表情:滚。
    婚礼从六月策划到九月,北京城从酷暑转凉,晏二公子否定了无数个方案,还把自己的焦虑转嫁到狐朋狗友身上,只要一下班就去胡鹏的酒吧叨逼叨。
    “木头精有强迫症啊,不止伴娘伴郎,最好连宾客的衣服颜色都能根据饱和度依次递减。她每天食谱是固定的,只吃我做的拿手菜,婚礼当天我得多忙啊,哪儿有时间给她做菜啊,嗨呀,真是矫情!还有我爷爷奶奶都是信奉唯物主义的老革命,他们不讲究这个,但人这辈子就结着一次婚是吧,总得图吉利吧,我和木头精九点零九分去礼堂,要求早上六点零六分起床,过分吗?过分吗!”
    “不过分啊,”兽医兄道,“你能起就起呗。”
    苟酉在一旁阴恻恻地笑了,望着兽医兄的眼睛里明晃晃刻着两个字:傻逼。
    晏栩拍桌又道:“对啊!我媳妇儿这个阿斯伯格症患者都能按时起床按时到场,让你们参加婚礼的这些正常人,起个早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兽医兄:“……………………”
    晏二公子在海外修炼出的精英熟男形象在婚前焦虑中土崩瓦解,并且凭一己之力祸害了朋友圈里所有适婚适龄的男青年,让众多发小只要一听到“结婚”两个字就想吐,那一年京城公子哥儿结婚率再创新低,忙怀了热心牵线搭桥的阿姨和奶奶们。
    晏栩幻想中那个后现代、超浪漫、充满着莫扎特和费加罗气息的婚礼并没有实现,每次只要一定结婚日期和场地他就跑肚拉稀。反反复复三四次,全家人都不想再陪他折腾了。
    九月初慕如笙即将开学,晏栈假期余额告急,晏栩亲爹亲妈也从国外访问归来,好不容易全家聚齐。趁着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大家头挨着头,相聚在院子里,爷爷低声说,不如明天把那二逼孩子的岳父岳母从杭州接来,两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在亲人见证下就算结婚了,如果小兔崽子还想闹,就借来那辆带话筒的红旗让他开进太庙得瑟一圈。
    众人当即拍桌定下来。
    当然,这件事晏栩事先并不知道。
    于是在恐婚中煎熬了三个月,把浪漫婚礼幻想了三个月的晏二公子就这么在稀里糊涂半蒙半骗之下把婚结了。
    证都领完了、婚宴也吃完了,晏栩抗议无效,唯有拉肚子泄愤。他一脸苍白,双腿发软,扶着墙哆哆嗦嗦走到洗手池前,只见他亲爹面色如铁,站在不远处怒道:
    “你个小王八蛋!”
    “爸,”晏栩有气无力道,“我是小王八蛋,那您是啥啊……”
    “你再顶嘴!”晏爹吹胡子瞪眼睛,“你说实话,姑娘是不是强抢来的!人家爹哭成这样,你当我瞎吗?”
    “……”晏栩有苦难言。加裙牢记P/o/1/8/网址导航站:ρ/о-1/8/點/¢/ο/┮M
    晏栩领完证的当天就打算和宝贝笙笙去杭州见岳父岳母,但宝贝笙笙说,她和父母关系冷淡,贸然回家会打扰,不如婚礼定下来再发请柬吧。
    于是就从六月拖到了九月……
    爷爷派了专机去接慕如笙父母,在此之前慕如笙只给父母打了电话简要通知了一下。打电话的时候唯一被蒙在鼓里的晏栩在公司处理并购事宜,并不在场,不知道慕如笙说了什么。但是深知阿斯伯格症是什么德行的晏栈直觉不对,他觉得最好再打个电话解释一遍,但慕如笙自信满满说不用。
    果然,就不该相信那长白山神木能把人话说清楚!
    当年晏二公子为爱一夜之间复制出一套老房子时,晏二公子本人坐在北京统领全局,只让手下赴杭州去和他的宝贝笙笙父母交涉,这些给公子哥儿们当狗腿子的人平时吆五喝六惯了,像个地痞流氓,操着一口吞音吞字极其严重的京片子,把宝贝笙笙的父母说得云里雾里最后也不知道他们想干嘛,就知道这群穿军装的翻了他家的老照片,抢了他家的双人床,根本不知道抢床的是未来的亲女婿,抢走的床被运到北京给亲女儿睡。
    慕如笙父母根本不知道女儿被不着调的红三追求,追求不成就强取豪夺,豪夺成功娶进新闻联播,直到专机落地,两人还一脸懵逼。
    晏栩抗拒简易婚礼无效,被亲哥压着,非常不爽地去南苑机场接人,一下飞机笙笙爸爸悄悄拽了拽晏栩的袖子,问他领证了吗?
    晏栩顿时一惊,心说完蛋了,这关过不去了。这老丈人还不得把他打出去,那一瞬间求胜欲战胜了良心,晏栩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只见笙笙爸爸松了口气,说道:“没领就快跑,快跑!”
    晏栩:“???”
    晏栈出门前向父母发誓,九点钟飞机落地,从大兴开到王府井,就算五环堵成停车场,他背也会把晏栩在十一点前背回家,绝对不给这小兔崽子跑肚拉稀进医院破坏简易婚礼的任何机会。
    大概是晏奶奶修桥铺路积了大德,礼拜一上午,五环上一路畅通无阻,“司机”晏栈开车,副驾驶空着。后排车坐里,晏栩乖巧如鹌鹑夹在笙笙父母中间,在路上简单概括了他和宝贝笙笙的恋爱历程,删减掉R-18与奇葩片段,稍稍撒谎增添了点浪漫色彩。
    笙笙爸爸抹着眼泪,道:“孩子,我们对不起你,我们对不起啊你……”
    晏栩:“………………”
    “笙笙这孩子有病,和我们不亲,我们也怕她,只要她好好活着我们就知足了,没想到还能结婚过日子,”笙笙妈妈情绪还算稳定,言语略有激动,“碰上个眼瞎……碰上你真是她的福气啊。”
    晏栈心道,可不就是傻子碰上瞎子了吗。
    ——唉,我好好一个弟弟,我那么大一个弟弟,说瞎就瞎,瞎完还他妈傻了,我晏栈不服!
    婚后一礼拜,慕如笙回到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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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书,晏栩正式接手了家里的公司常驻北京。新婚夫妻的小日子过得一点都不甜蜜,晏二少继续任劳任怨可做饭总是摔摔打打。
    缺个追夫火葬场,他意难平!!!
    一日三餐,晏总做;收购并购,晏总决定。于是晏老板每天早出晚归脚不沾地,累成了一只狗的同时却还要分出点精力像训狗一样训练老婆的情景反应。
    首先说我爱你。
    “早上起来第一句话,我爱你,出门前最后一句话,我爱你,甭管你给我打电话还是我给你打电话,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我爱你,我干你干得爽了,也要说我爱你,睡觉前最后一句话,我爱你,哦对了,叫老公,以后我不是‘晏栩’,是老公,”晏栩沉着脸,一本正经道,“懂了吗?”
    慕如笙漠然点头:“懂了。”
    于是时常就变成了这样:
    “我爱你马桶堵了。”
    “靠!!!‘尼玛’之间给老子停顿一下!”
    然后是吃醋。
    晏·高尔基·栩曾说过,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嫉妒是人类情感的增稠剂。慕如笙本人没有嫉妒的情绪,当年在酒吧街那一句神他妈的“你好”简直给晏栩留下来两个蓄水池那么大心理阴影。
    “第一,老公超过十点回家,你每十五分钟就要打个电话,嗯,这个时间有点特殊,如果你说不出话,呻吟就行了;第二,如果老公身上有其他的香水味、口红印、姹紫嫣红的头发丝儿等等可疑物,你要问怎么回事,我解释后,你也要说‘我不信’;第三,如果你发现老公身边有其他女人,白天你要和对方客气打招呼,然后来挽我的手臂,如果是晚上,直接撒泼不用客气,撒泼的意思是……嗯……你要大声说,‘我就知道你在外面和狗女人鬼混’,”晏栩面无表情,严肃问道,“记住了吗?”
    慕如笙乖巧点头:“记住了。”
    十二月初,北京城罕见地下了场暴雪,晏栩下班早,去学校接慕如笙回家。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晏三岁在冰面上蹭来蹭去,紧接着“咕咚”一声摔了个老太太爬被窝。
    好巧不巧,四脚朝天的一瞬间,慕如笙正好走出实验楼。
    晏老板从雪地里爬起来,拍了拍屁股,哼哼唧唧凑过去问:“老公摔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不正确的走路姿势容易在冬天路面上跌倒,严重的可能会导致股骨头粉碎性骨折。”
    “啧,白教你了是吧!”
    慕如笙“哦”了一声,拧起眉心仔细思考。
    晏栩挑眉:“你最爱的老公、摔得好疼啊、你要表达一种情感……”
    “那……”慕如笙沉吟道,“活该?”
    晏栩:“………………”
    晏栩要闹了,小晏总要闹脾气啦!
    但是现在的晏栩已经是个三十岁的成熟男人了,绝对不干缩墙角画圈圈委委屈屈等老婆良心发现来哄他的傻逼事儿了,所以被宝贝笙笙嘲笑的当天晚上,晏霸总手把手教笙笙老婆哄自己。
    “明天晚上九点去公司接我下班,你有预期了,不会别扭吧?”
    “不会。”
    “好,你要说‘老公我错了’,‘老公对不起’,然后主动坐到我身上,”晏栩气哄哄道,“今晚你自己玩蛋吧,明天再让你吃鸡。”
    然而翌日晚上,多伦多暴雨,一位香港大客户在北京转机,由于无法起飞便临时决定去国贸见晏栩。
    问题在于,这位客户是个女人。
    更严重的是,晏栩白天因为悉尼沉船事件忙得飞起,晚上又被香港客户突袭,把晚上笙笙老婆要来哄他玩办公室play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晏栩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远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迷离的城市灯光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影,他活动了两下僵硬的肩膀,等坐在沙发上的客户看完方案,这时秘书突然慌慌张张一推门:“晏总,您太太来了。”
    晏栩:“???”
    没等秘书关上门,慕如笙从秘书身后探头出来,目光在晏栩和沙发上那位目测一百五十斤、年纪五十岁以上的女人之间游移了一下。
    时间:深夜,人物:老公和女人,情绪:嫉妒,反应:不用客气直接撒泼。
    地点:办公室,情绪:哄老公,反应:认错道歉,脱衣服主动做爱。
    慕如笙陷入两难的情景,程序略微错乱,眼睛定定望着远处繁忙的街道,眼底闪烁着诡异的光。
    晏栩脑中警笛大作,骇然伸手:“宝宝别……”
    “你这个女狗人……狗女人在外面和别人鬼混……你在外面和别的狗女人鬼混,”慕如笙用她那机械般僵硬的声音对女人说道,紧接着在客户和晏栩秘书震惊得瞳孔地震的眼神中转头望向晏栩,“老公我错了,请你原谅我,现在可以让我吃鸡了吗?”
    ……晏栩携夫人社会性死亡。
    ·
    圈里哗然三个月的这桩笑谈让晏栩赚了两个亿,女客户非但没有感到冒犯,反而因为木头精的嫉妒倍感飘然,大手一挥和晏栩签了两年的订单。
    晏·高尔基·栩说过什么来着?嗨呀,嫉妒啊!嫉妒!嫉妒就是金钱,嫉妒就是胜利!当然晏老板被女客户频频性骚扰就是后话了。
    后来晏栩对训狗,哦不,是帮助宝贝笙笙学习人类情感反应这件事兴致索然,随她去了,反正婚都结了,“龟儿子”也养了,凑合着过呗,还能离咋地。
    春节期间晏栩再次忙成狗,也再次和马桶亲切会晤。反复发作的急性肠胃炎有点病变的倾向,年后晏栩抽空做了个小手术,被推进手术室前,他握着宝贝笙笙的双手,深情款款道:“如果我一睁眼就是下辈子了,那么我希望下辈子再也别认识你了。”
    “一个无痛微创小手术,你戏也太多了啊,”被搅和了牌局的晏妈妈翻了个白眼,“你这孽障下辈子也别当我儿子了。”
    慕如笙没有回答,只是紧紧回握住晏栩的双手。
    手术是意料之内的成功,情理之内的顺利。晏栩住了三天医院就活蹦乱跳着出院回家了。
    只是碍于医嘱,不能做爱,每天晚上看着宝贝笙笙一个人玩弄自己,他硬了又软,软了又硬,软软硬硬,只能握着老婆的手给自己打飞机。
    三月开春时,晏栩终于康复成一只发情期的雄狮,按着笙笙老婆不分场合不分地点地交配、交配和交配。
    这天,傍晚六点半,天色接近全黑,晏栩站在阳台上往下张望。
    ——怎么还没回来?
    ——不是出事儿了吧。
    电视剧里一幕幕生死离别,又一次从晏二公子眼前刷刷闪过。他取下墙上的风衣,回头看了一眼客厅。
    墙上挂着摩托车女郎挂历的地方,换上了晏栩花一千万拍下的后现代艺术名画——十根鸡……十根男性生殖器官的一部分。沙发还是古早的沙发,旁边新添一盏落地灯,正散发着温暖的亮光。饭菜在桌上冒着袅袅白气,搪瓷碗已经被白瓷碗取代。
    房间里八九十年代气息仍在,但已经抹去了很多痕迹,慕如笙的时间正随着他的时间向前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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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远处的投影机旁,摆满了一张张合影——他牵着笙笙老婆的手,在沙滩遛龟儿子、他抱着笙笙老婆在春节的烟花下接吻、他背着笙笙老婆走在金红的夕阳里……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照片摆在这里,一年又一年,他们会苍老会衰亡,会遵循宇宙规律归于混乱无序与久久的沉寂。
    而在此之前,他会用漫长的余生教会她什么是爱。
    晏栩眉眼微微挑起,嘴角勾起一抹笑,紧接着“嘶”了一声,捂着侧脸龇牙咧嘴。
    憋了太久没开荤,做爱时力度没控制住,嘴唇撞在宝贝笙笙的牙上,这几天口腔溃疡疼得他都吃不下饭。
    晏栩没舍得关灯,就这样放着满室的烟花气息直接出门去找迟迟没回家的老婆。
    走出小胡同就是开阔的大马路,三月的天气里,树木抽芽吐蕊,树丛在路灯照耀下婆娑摇曳。
    晏栩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哼着小调顺着路灯向前走。刚经过一处隐秘的胡同口,又后退着倒回来,侧头望着小胡同皱起了眉头,视线尽头,慕如笙正慢慢从昏暗中走出来。
    “你干嘛去了?平时踩点回家,今天磨蹭什么呢,”晏栩骂骂咧咧,“这不是你平时回家的路吧,问你话呢?偷情去了吗你?不知道老公会担心吗?”
    慕如笙停到晏栩身前,慢慢抬起了手,只见印着“小白家药店”LOGO的塑料袋挂在她手上:
    “去买口腔溃疡贴了,麻药,可以止痛。”
    晏栩猝然愣住了。
    不远处马路上车辆来去,身后小路上行人来来去匆匆,人群从地铁口涌出,如同泄洪般散向四面八方。
    足足五分钟,晏栩纹丝未动,瞳孔剧烈颤抖,侧脸因咬紧的牙关而显出狰狞的痕迹。
    “回家吗?”
    慕如笙去拽晏栩的手,晏栩却推开了她,自己慢慢向后退了两步,紧接着在胸口剧烈起伏中捂住了脸,滚滚热泪从指缝中一颗颗落下。
    五年前,他每天晚上穿着同一件秋款薄风衣走这条路去接慕如笙下班,北京城十二月的寒风如刀片般刺骨,他冻得嘴唇都发紫,可每次慕如笙问他冷不冷的时候,他都只能故作洒脱地笑笑说,美丽冻人。因为他当时身无分文,开不了口问她要钱买冬衣。
    晏栩死死抓着装着药的购物袋,指甲插进肉里,骨节泛出缺血的苍白。他无声地抽泣了一会儿,捂着脸慢慢蹲下身子。
    五年前的寒冷冬夜里,他牵着乌龟走出漆黑狭窄的小胡同,那晚他没有哭。分手后的那段日子里,他埋头进ABC,整夜整夜地失眠,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又是那这淡然无波的眼睛,他捂着胸口猝然惊醒,痛到眼眶发热,但他开灯翻开托福真题,死死瞪着通红的眼睛不让眼泪掉下来。刚到芝加哥的那段时间,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原来孤独可以把人逼疯,原来人最难过的时候,呼吸里真的能带着血腥味。他对着空白的墙壁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抽到肺腑里浸满凉烟,借此缓和疯狂蔓延的思念。那时,他也没有哭。
    “妈妈,你看那个叔叔,哭得好吓人啊。”
    “别说话,快走!”
    妇女牵着小女孩的手匆匆躲开。
    “啊——”
    晏栩仰起头,咧着嘴,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大哭,眼泪如暴雨倾盆,满脸的鼻涕眼泪在路灯下闪闪发光。
    行人闻声纷纷望去,不少路过的车辆还降下车窗投去好奇的目光。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晚高峰时段最繁华的街道上,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一辈子都眼泪都流尽,把前半生所有无奈、痛苦和委屈都随着眼泪发泄出来。
    如果那晚他没参加狐朋狗友的酒局,那就不会从朝阳医院门前经过,不会突然犯烟瘾去买打火机,就不会在便利店里对一根木头惊鸿一瞥,然后一见倾心。
    倘若他依然是个吊儿郎当的小少爷,仍旧不知心碎是何物,他会在傍晚去赴荒淫糜烂的酒局,如果走在路上与这位气质清冷的美人擦肩而过,他不会多看她一眼,也不会知道她叫慕如笙,是一位阿斯伯格患者,是海龟精英,是清华教授,不知道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麻烦请快一点”,更不知道她是他生命里最痛苦却又最欢愉的一抹颜色。
    “啊——”
    晏栩哭得全身抽搐,双腿发软,近乎虚脱一样坐到了地上。
    慕如笙平静站在一旁,脸上依然带着那份旁观者的冷漠,居高临下看着晏栩。
    然后她在一道道或惊异或审度的目光中慢慢跪下去,紧紧抱住了晏栩的后背。
    十字路口红灯变换,车辆路人来去匆匆。
    三月杏花纷纷,花瓣拂过青灰石墙与车水马龙的大街,夹杂着痛彻心扉的哭泣声在风中旋转飞上苍穹。
    血管脉络里奔腾的热,与宇宙燃烧后的冷,都尽在此刻。
    这里霓虹璀璨,宛若无尽星河。
    —以下不收费—
    感谢大家这一个半月的投珍珠和订阅支持!
    第一本写狗血,第二本写沙雕,导致读者群体完全割裂,再加上珍珠太少,没有榜,收益凉得一塌糊涂。我知道全订阅的读者里有对甜宠不感兴趣但为了鼓励我依然订阅的姑娘,鞠躬感谢,万分感激。
    写到最后部分才意识到《暗烧》的沙雕有门槛,只有能get到梗、能在脑海中建立视听画面才能get沙雕。比如情深深雨蒙蒙那场戏,先写晏栩遇见车不躲,原地不动等车撞过来,铺他自杀,然后镜头一拉开,他根本不是在马路上,而是人家的停车位上。再比如,晏栩越狱后,用《肖申克的监狱》里那场雨相同镜头配上燃向音乐,让他喊出“dobby  is  free!”就会很二逼,都是拍出来会很好笑,写成文字需要读者自己想象,这是我考虑不周。
    《暗烧》的灵感是我去药店买口腔溃疡贴的路上蹦进脑子里的。最开始就只有晏栩蹲在马路上哭得死去活来这一个画面,然后我想这个人为什么会哭得这么惨,口腔溃疡贴能代表什么,想了一路,回家的时候故事脉络就很清晰了。
    所以,截止到这里刚刚好,再写番外就是画蛇添足了。
    全职码字,写网文的收益太少,我又太穷,后面就暂时不写网文了。
    爱发电前得先果腹。
    最后祝愿大家都能暴富!所有深情和努力都不会被辜负,各位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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