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很少看到马三娘如此认真严肃，只见她朝自己的伙计挥了挥手，伙计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迅速关上了餐馆的大门，同时关好了门窗。
    还是马三娘先说话，“诸位，如今咱们走阴人分裂严重，掌舵人又去了九幽地狱，杳无音信。如今新派走阴人一直贼心不死，如果走阴人再不选出新的掌舵人，恐怕迟早会四分五裂！我知道现在大家的生活都很艰苦，可咱们祖师爷有规矩。不能利用所学之术敛财害人，而且大多数职业都是一脉相传。如果我们离开这十万大山，那就意味着走阴人会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此时的马三娘完全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话严谨，面色严肃认真，着实有一个领头人的风范。和刚才那轻佻妩媚的形象对比，完全是判若两人。
    马三娘说完后，老扎纸匠开口了，“我们现在的处境的确很艰难，继续留在十万大山，可能无法养活自己，也会断了传承。如果离开十万大山，那我们又违背了祖师爷的意志。更重要的一点，我们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和外人的生活是格格不入，强行融入他们的圈子，同样会受到排挤。马三娘说的没错，当务之急，我们要选出新的掌舵人，然后另谋生路。”
    “别选了，马三娘就是最好的人选。她要是当掌舵人，我第一个答应！”这时有人开口了。
    但支持马三娘的人毕竟是少数，马三娘也无心成为掌舵人，摇头道：“不行，老娘道行低微，无法保护众人的周全。放眼整个棺材山，能保护我们的人，只有赵十一！可这臭小子，就是不愿意做掌舵人，说他要出家，还要普度众生，超度恶鬼。不管老娘用什么办法，软磨硬泡，他就是不改变主意！”
    马三娘的话倒是在我意料之中，我知道贱十一的性格。特别固执，只要他打心里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
    这家伙玩世不恭，又大大咧咧，真要把他束缚在棺材山，肯定比杀了他还难受。
    “唉！”老扎纸匠闻言叹了口气，说：“咱们走阴一脉的掌舵人只收了赵十一这一个徒弟，可这赵十一性子古怪。成天吊儿郎当，对我们走阴人的事情丝毫不上心。要不是想着他道行高深莫测，我早就把他做成了纸人。糟糕的是，我们大多都生活在十万大山中，对外界的事情不了解。我们要选举的掌舵人，不但要道行高深，而且还要熟悉外界。想来想去，也好像只有赵十一符合这两个条件。可他真的不愿意吗？”
    “嗯。”马三娘苦笑着点头，说：“这臭小子虽然嘴巴不老实，可却是属于有色心没色胆的人，外加定力惊人。不管老娘怎么诱惑他，他就是不上当。实在是没办法，我只能让打更人配合我，把他关进了地藏王菩萨庙。当年掌舵人小铁把我们从小义村带到这个地方，就是要让我们守着棺材山。可咱们现在群龙无首，再这么下去，难道真要让黄老鬼做咱们的掌舵人不成？”
    马三娘这话一出口，场下竟然异常安静，并没有出现争吵谩骂的声音。差不多持续了一两分钟左右的样子，缝尸匠开口了，“我有言在先，这事儿并不代表我的观点。我只是把我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不喜勿喷！”
    “别他娘废物，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一样。”这些人都是耿直人，马三娘忍不住骂咧了一句。
    “好。”缝尸匠苦笑点头，正色道：“其实先前新派走阴人也找过我，咱们不提此时的处境，大伙儿心里再清楚不过。我当时虽然拒绝了他，执意不愿离开。可他们临走时，说了一段很有意思的话。他说我的验尸，缝尸手段，要是失传的话，那才是走阴人最大的悲哀。他说可以把我带到都市，然后利用我的本事帮助警察破案，这也是在积德行善。不但能够解决生活问题，还能将我的本事传承下去。其实我回头想了想这句话，如果赵十一真的不愿意带领我们找到新的出路。死我倒是不怕，我是担心自己的一身本事就此消失！”
    缝尸匠的话说的很委婉，仔细分析，他的话很有道理。他是缝尸匠，知道人体结构，而且还会一些法医不知道的绝学。如果他能愿意出去帮助警察破案，那肯定是好事一件。
    他这番话很有说服力，众人听完，又陷入了沉默中。没过多久，又有人开口了，“他们也来找过我，说可以把我带到大都市，让更多人看到我做的香烛灵灯。我做的香能安神，也能辟邪。我做的灵灯，同样可以驱邪避煞。只不过，我最后还是拒绝了他们。当年师祖也曾随李初九去过大都市生活，可他们很排斥我们走阴人，而且是瞧不上。我们早就习惯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现代文明始终很难融合。又或者说，我们和普通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就算我们再次融入大都市，还是会落得同样的下场！外面人心复杂，尔虞我诈，受伤的人终究还是我们！”
    “没错！掌灯师说到了重点！”马三娘这时接过话说道：“我们先前有过去外面生活的经历，可最终失望而归。不光是遭到普通人的排斥和鄙夷，甚至连道门也开始打压我们，说我们使用邪术干扰了普通人的生活。我们和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最终一定会产生矛盾。而黄老鬼他们之所以能在大都市混的如鱼得水，是因为他们成立了自己的势力。然后利用所学之术敛财，甚至做出一些伤天害理之事。普通人或许无法接受带着善意的我们，可他们害怕黄老鬼。黄老鬼向来心狠手辣，这才是他的生存之道。所以，我一直坚持要选举掌舵人的原因，就是不想背离初心，辱没了走阴一脉的名声。”
    马三娘这番话倒是让我吃惊不小，我没想到她把事情看的如此透彻。走阴人因为职业原因，而且都是江湖好汉，心中自然有傲骨。想和外界和睦相处，要是没有长时间的磨合，肯定无法实现。
    这才是最大的矛盾点，要是让他们再次进入大都市，还是会落得之前的结局。而想要在大都市中立脚，只能像黄老鬼那样，有自己的势力，让普通人害怕畏惧，这样才能站稳脚跟。
    可这就是老派走阴人和新派走阴人的区别，他们不愿意做伤天害理之事，更不愿意谋财害命，注定不能加入黄老鬼的队伍。
    我此时的心情其实很急躁，真想站起来告诉他们，我要把他们带到阴阳鬼市。如此一来，便可解决他们所有的顾虑。
    可我不能这么做，阿飞的五师兄告诉过我。黄老鬼身后有人支持，我不能轻易露面。要借着这个机会，查清楚背后的势力到底是谁？
    场上再度陷入了寂静的范围中，似乎谁也没有好的意见。片刻过后，赶尸匠大叔开口了，“如今人皮天灯已经升空，连续三日之内，走阴人会全部赶到棺材山。到时候黄老鬼肯定会说服其他人加入他的队伍，黄老鬼的目的很明显。他并非想完成走阴人大统一，只想带走更多的走阴人。如果他们的人数占据了上风，到时候说不定有一场血战。现在时间不多了，我们要尽快说服赵十一。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让他成为我们的掌舵人。”
    “没错！”马三娘点头道：“现在我们已经找不到其他的人选，呆会儿我会去找他。老娘还不信，老娘收拾不了他。大家这几天也别闹事，他们一直在忍着没动手，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而且，他们还带来了两口棺材。只怕是没安好心，来者不善呐！”
    “马三娘，怕个锤子！有我在，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人欺负你。要是他们真敢对你图谋不轨，老子两板斧砍死他们。”这时一个粗鲁的汉子站起来骂道。
    马三娘白了他一眼，开着玩笑道：“你这傻鸟，让你砍树还成，还想砍人？嘴笨别乱说话，要是被他们抓到了把柄，老娘非要把你的嘴缝起来！”
    “嘿嘿……”这汉子不怒反笑，笑容憨厚。他一笑，场上的人也被逗乐了。有说有笑，气氛很热闹，就像是一家人一样。
    “何事如此热闹？难道是在背后说我坏话吗？哈哈……”众人完全没反应过来，只听屋外忽然传来一道沙哑的干笑声。
    这声音听着很独特，像是中气不足一样，但又很沙哑。不用想也知道，说话之人，应该是一个老爷子。众人闻言，齐刷刷看向了餐馆大门的位置。
    只听见“嘎吱”一声响，一个穿着打扮很奇怪的老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要是我猜的没错，门口所站的老人，应该就是新派走阴人的掌舵人……黄老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