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互联网的生活，陈林芝直到现在还没完全适应。
    早晨起床后习惯下意识一抓，接着才会想到智能手机那玩意儿，目前只存在于科幻作品里。
    虚拟世界中还没多少东西，现实中人与人的交际，重要程度一下子凸显出来。
    傍晚时分。
    陈林芝打完电话听见陌生嗓音，才知道原来殷蛰已经搬家，将房子卖给了刚从宝岛移民过来的一对夫妇。
    可以料想，假如前两年住在殷蛰家楼上的妇人还没搬走，这对小夫妇的感情生活，应该会因为楼上时不时传来的噪音，变得多姿多彩。
    搬家这么大的事，陈林芝丝毫没听说。
    这足以证明他最近跟殷蛰的关系，正悄无声息地逐渐疏远。
    为此，陈林芝略微惆怅。
    很怀疑待会儿去了烧烤店，氛围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
    早前他曾将一辆连同脚下房子一起买到手的阿斯顿·马丁二手车，赠送给在港城帮忙出力的殷蛰。
    事后，同为好友的阿梁，在陈林芝面前惊讶过几句，紧接着就很少再主动联系。
    阿梁去年已经从联合贸易公司离职，直接通过人事部门办理手续，走后大半个月陈林芝才得知消息。
    能怎么办呢，总不能白给朋友多少钱，只为维系彼此间的关系。
    其实只要自身有能力，陈林芝很乐意放点水特意提拔，比如殷蛰，真论起学历，全公司倒数，跟陈林芝一样都只念到高中，差点没能毕业。
    曾带阿梁参加过几次派对，可他放不开，完全融不进陈林芝的新圈子里，仿佛自然而然就消失，反倒是厚脸皮的罗杰，拿着白领的收入，照样玩到如鱼得水。
    唏嘘感慨完生活的残酷，该吃的烧烤还是要吃。
    出门来到烧烤店，多点了些羊肉串、羊腰子、鸡翅之类，特意嘱咐少放点辣椒。
    跟安娜塔西亚相处久了，她一点辣都不能沾，导致陈林芝吃辣的能力跟着下滑，这算是找个洋媳妇的弊端之一，总会因为生活习惯上的差异，很难让彼此都满意。
    ……
    等待许久。
    羊肉串已经上桌，陈林芝喝着啤酒吃完十多串，殷蛰这才赶来。
    身边站着位样貌中上，个头挺高的女人。
    瞧着约有二十四五岁，齐刘海、皮肤略黑，港城那地方位于南边，常年风吹日照，皮肤容易被晒黑，很难养出江南水乡里的白皙姑娘。
    殷蛰一个人来就算了，陈林芝客套道：“还真把女朋友带回来，我以为是在开玩笑，你小子艳福不浅。等你们等到肚子饿，我先吃了几串解解馋，点不少东西，待会儿还有。”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们，港城烧烤也多，其实想沾你光去哪个高档餐厅吃牛排，谁知道居然安排在这地方。”
    殷蛰开玩笑嫌弃道。
    他无所谓，主要是带了女朋友，一下子就把规格拉低了。
    陈林芝告诉说：“没办法，品味就这样，牛排羊排吃起来真没意思，你一直不回来，我早就惦记着这家店，平时懒得跑这么远吃顿饭。”
    听殷蛰添油加醋，为他女朋友介绍自己，陈林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话。
    主要是陈林芝总觉得自己的外部条件，最近对女人的杀伤力越来越大，提到身价过亿这句话，总有女人宛如闻到猫薄荷的猫，瞬间上头，巴不得一口吞掉他。
    类似的情况不止出现一次，偶尔想偷腥都让陈林芝提心吊胆，生怕变成老刘那样的悲剧。
    因此此刻听殷蛰介绍，像是狐假虎威往身上披大旗，陈林芝担心他使错劲，没衬托出殷蛰的人脉关系，反倒先吊起这姑娘的野心。
    身为合格的僚机，没忘记找机会夸赞殷蛰，随即岔开话题聊起别的事，吃烧烤喝啤酒。
    不同于当初，没人劝酒自己先喝。
    殷蛰的心思明显不在啤酒里，大概在港城过得舒坦，也没故友重逢，借酒消愁的意思。
    很多时候，都是陈林芝先举杯，而殷蛰杯子里的剩酒能养鲸鱼。
    放开来好好喝一回的想法落空，索性多吃肉，手边铁签子数量慢慢增加，不久后陈林芝喝完五六瓶啤酒，终于找到点醉晕晕的感觉。
    他问殷蛰说：“我来之前往你家里打电话，搬家了？”
    “嗯，去年八月就把老房子卖掉，贷款换套新房子，跟你那套没法比，离这边挺远，新开发的社区。好在是独栋，再也没人在我头顶上哼哼唧唧，睡觉安稳多了，我妈终于能享福。”
    等殷蛰说完这句，陈林芝大概猜到他为什么没对自己说起这件事，或许是觉得没必要提起，差距太大。
    这才短短两年多，物质方面的差距确实被拉远，一个天一个地。
    疏远了。
    本想聊聊自己的苦，可又被憋了回去，免得像是在刻意矫情。
    陈林芝明白，互相之间追求不一样，看法也随之变得不同，殷蛰还在为生活而上班，他却觉得今年多挣六千万美元，感觉好像就那么回事，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这种话说出口，难免会被唾弃。
    可他的幸福感，真的不再随着身价增加而增加，反倒是赌对日经指数上涨、将联合私募基金经营起来，替客户们赚到钱这些，让陈林芝颇有成就感。
    而听殷蛰聊起港城房价高，也许还要在港城买房等话题，陈林芝能理解，却无法感同身受。
    总而言之，这顿饭吃完，并没有陈林芝想象中愉快，反而让他深深叹气。
    ————————————
    刻意给联合私募基金踩刹车，图个细水长流。
    陈林芝在接下来几天继续无聊，一连看完十多部电影。
    某天突然想念安娜塔西亚，包了架公务机前往纽约找她，落地后不急着联系，先去第五大道挑选礼物，找来找去最后只买束玫瑰花。
    难得遇到小惊喜，安娜塔西亚拉起办公室百叶窗后，这才挽住陈林芝脖子。
    一番腻味完。
    陈林芝坐在她的椅子上，翘起脚问道：“新品发布会时间定好没，工厂忙得怎么样？旧金山联合广场那家分店，我在外面看过，位置还不错。”
    安娜塔西亚没忙着回答，转而告诉说：
    “迪奥公司联系我了，昨天下午迪奥纽约分公司的人过来，问我愿不愿意继续融资，但没告诉我具体原因，只说可能会有大动作。我为发布会的事忙到团团转，昨天回家倒头就睡，正准备今晚下班后联系你，问问你的意见。”
    “迪奥？”
    陈林芝无语，说句：“以前知道欧洲人办事效率低，没想到居然低成这样子，半年过去了才想起我们当初打算融资？”
    “应该是想要扩张，缺钱投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