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妈妈，奴婢……奴婢只是为姨娘伤心。”叫当归的婢女擦了擦眼泪，神色有些忐忑，似乎对这个老婆子有些敬畏。
    苏锦歪着头，去看这个进来的老婆子。
    眼前这个老婆子身子颤颤巍巍的，一看就不太好，只是这个婆子的穿着极为得体。
    听到当归提到“姨娘”，那王妈妈的面色微微一缓。随即看到一边正好奇地看着这一切的苏锦，快步走了过来。
    “姑娘都醒了，也不仔细一些。”王妈妈将苏锦抱在怀里，轻声训斥了当归一番，随即哼着歌哄着苏锦。
    苏锦满脸黑线，她其实不是真正的婴儿啊。只是，看着一脸关爱自己的王妈妈，倒是让苏锦想起来自己的姥姥，心中到底又是一软。
    “是奴婢的不是。”当归慌忙认错道，“只是奴婢实在是伤心。姨娘待奴婢恩重如山，就这么去了。姑娘还年幼，又是个庶女，身子这般孱弱，没有亲娘护着，往后的日子……”
    说到最后，当归已经泣不成声了，却丝毫不肯提红袖的事情。
    “那盒首饰呢？刚刚是红袖那丫头来了吧？”王妈妈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当归一个哆嗦，丝毫不明白王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你可知错？”王妈妈声音一厉。
    当归脸色一白。
    “奴婢知错。”
    “你可知晓错在哪里？”王妈妈颇为威严地说道。
    “奴婢没有保护好姨娘留下来的首饰。”当归的声音有些颤抖，也有些自责。
    王妈妈沉默地看着当归，弄得当归越发胆怯了。良久，王妈妈才叹了一口气。
    “你性子软弱，护不住姨娘留下来的东西，老婆子不怪你。只是，你不该将此事隐瞒。”
    “奴婢……奴婢……”当归的泪珠一瞬间就又掉落下来。
    “没用的东西，只知道哭。就你这个样子，日后老婆子去了，又怎么能护住姑娘呢？”王妈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只是那当归依旧再哭。
    王妈妈忍不住再次叹气。当初姨娘觉得自己的身子是熬不过去了，硬是求着夫人，把几个年纪略大的贴身丫鬟放了出去。
    新来的丫鬟还没有调教好，姨娘就病倒了。她整日忙着照料姨娘，也没空调教这些丫头。当归性子软弱，却胜在忠诚。只是到底难以压制住那些丫头。剩下的几个，都不是什么好货。
    不知哭了多久，当归在断断续续地把这些事情说了出来。
    苏锦在一边听得那个精彩。
    总之，就是一个得宠的姨娘生了孩子便故去了。这家老爷在伤心，原配夫人忙着料理丧事，照顾孩子的事情便交给了下人。偏偏下人都是捧高踩低的。白姨娘在时还好，白姨娘一故去，留下的孩子也是个病秧子，下人便纷纷都另谋新的主子去了。
    其中较为突出的便是那个红袖，红袖的爹是外院的一个小管事，娘亲是厨房里的。这个红袖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上了顾姨娘，整日趾高气昂的，还把给奶娘的一些补品给吃了。
    两人说的话估计是这个时代的通用语，也不知道是叫官话还是雅言，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的。至于是哪个朝代的话，苏锦没那个本事弄明白。不过，大概是和《广韵》类似，入声字却没有听到，不知道是不是消失了。云菲记得，《广韵》是隋唐之际的，而入声字消失，大概是在元代的时候。所以，苏锦寻思了良久，都没有清楚朝代。
    再看两人的衣着，苏锦表示，她更加不清楚了！早知道穿越这种不科学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她还不如去学学历史呢！不过，也有可能是架空。但愿这个朝代开放一些，若是没有那些所谓的理学来束缚女子就更好了。
    苏锦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忍不住叹气。有这么一个性子懦弱的丫鬟做大丫鬟，她的小命难保啊！
    “你糊涂啊！怎么今日才说这些！姑娘的身子这么差，夫人开恩，赏赐了奶娘一些补品，就是为了让姑娘的身子骨强健一些。你倒好，让那个贱婢将东西弄走，还欺瞒不报！”王妈妈那个恨啊！
    白姨娘故去，王妈妈跟着料理丧事。王妈妈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再加上当归忠诚，便也没顾上苏锦，却没想到，被下人钻了空子。
    当归也是在那里哭。她自然明白这些利害关系。只是，红袖搭上了顾姨娘，以后姑娘还要在顾姨娘手底下讨生活。她在府里又没根基，若非白姨娘生前提拔，她又怎么能够成为大丫鬟？
    如今，她便是把这些告诉王妈妈也没用啊。到时候惹得王妈妈跟着伤感。
    “谁告诉你姑娘要被养在顾姨娘手底下的？”王妈妈质问道。
    当归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王妈妈。
    府里最得宠的姨娘，除了已故去的白姨娘，就是顾姨娘了。夫人已有儿子一女，哪里有空儿抚养姑娘？
    “就算是夫人无意抚养姑娘，我也要让夫人愿意抚养姑娘。”王妈妈眼中闪过一丝算计。
    “妈妈，这是……”当归不解地看着王妈妈。
    王妈妈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苏锦在一边默默地听着，果然，老天爷还是偏爱她的，有这么一个妈妈护着她，她倒也能平安长大。只要让她稍微大一点儿，有自保的能力，她便不会这么被动。只是，苏锦想到王妈妈的身体，忍不住叹了口气。
    “姨娘虽然去了，老爷念着姨娘的情分，自然不会薄待姑娘的。你我二人只要尽好奴婢的本分便是了。”王妈妈安慰道。
    男人可以相信，母猪都能上树！苏锦不屑地撇了撇嘴。自己那个便宜爹，看着自己那个死去了的娘的份上多待她几分，云菲是相信的。只是，若是指着这个过日子，还是算了吧。自己那个爹能记着姨娘一时的好，却不会记住一世的好。
    “只是，这情分终究是有限的，我们不能指着这个过日子。这后宅，真正当家做主的是夫人。就算是老爷记着姨娘的好，若是得罪了夫人，我们也没有安生日子过。夫人出身名门，有容人的气度。姨娘在时一向是对夫人恭敬，只要你我做事仔细，不将姑娘带歪了，夫人断不会为难姑娘的。左右是一个女儿家，姨娘生得这般好看，姑娘必然不差。养好了姑娘，于夫人也有益处。你也别哭哭啼啼的惹人心烦。你若是真的想哭，就哭到正地方去。”
    ☆、第3章 爹爹
    苏锦闻言，简直想给王妈妈点三十二个赞。
    “奴婢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当归擦了擦眼泪说道，“只是，这个国公府，有哪个是让人省心的？别的不说，就那个顾姨娘就是个泼辣的。姨娘还在时，顾姨娘便怨恨咱们姨娘抢了老爷的恩宠。也是姨娘聪慧，没让顾姨娘占到丝毫便宜。只是如今姨娘到底是不在了。”
    “不过是个姨娘罢了。我们又不是顾姨娘的奴婢。这后宅真正当家做主的是夫人。”王妈妈微微不悦的说道，只是看到当归那哀戚的神色，面色一缓，“我这老婆子，年纪大了。年轻时和姨娘四处漂泊，身子早就坏了，能活几个年头还不知道呢！往后姑娘就靠你了。你是姨娘的大丫鬟，如今姨娘去了，姑娘年幼，我又已经老了，你若是再撑不起来，那才是真正地断了活路了。”
    “妈妈快别这么说，姑娘还要靠妈妈出谋划策，姑娘少不得妈妈。也请妈妈放心，奴婢自会照顾好姑娘的。”当归慌忙说道。
    “你明白就好……”王妈妈叹了口气。
    女人的眼泪，要用到正地方去吗？道理固然如此，只是真想要做到谈何容易？苏锦忍不住叹气。凡人遇事，大多喜欢哀怜自身，却不过是徒增伤感，惹人厌烦罢了。
    这个王妈妈的声音虽然哀伤，却也没像那个丫鬟一样哭哭啼啼的。这个妈妈陪在自己娘亲身边的时间应该更长，按理说该更伤心。也不对，她也在伤心，然而却又很好的压抑住了，不但说得头头是道，更能够稳住人心，这个妈妈倒是厉害。如此，她日后的生活也多了一分保障。那个当归一看就是撑不起来的。
    “你去收拾收拾东西，这个院子，我估计这我们也住不了多久了。”王妈妈吩咐道。
    住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王妈妈不是说顾姨娘不会抚养姑娘了吗？当归想要问，却见王妈妈低着头看着苏锦，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
    见当归离开，王妈妈叹了口气。
    “这个当归……到底是撑不起来啊！”王妈妈微微皱眉，随即似嘲讽般地说道，“到底还是一个姨娘！”
    苏锦疑惑地看着王妈妈，总觉得此刻的王妈妈十分不对劲。
    “我的好姑娘，快快长大。你放心，有妈妈护着你，日后就算是不能荣华富贵，也断然不会让你去做妾的。”王妈妈看着懵懂的苏锦，神色颇为严肃。
    似乎自己的亲娘也是个姨娘。想到刚刚王妈妈嘲讽那个顾姨娘的样子，苏锦忍不住叹气。估计自己的亲娘是个良妾，却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做了姨娘。这绝对是自己的亲娘的黑历史。连一个婆子都如此看不起姨娘，更何况自己那个已经过世的亲娘？想到这里，苏锦心中也不由得一悲。
    在古代，女子连选择嫁给什么人的权力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苏锦胡思乱想着，竟然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苏锦发现自己被一个中年男子抱在怀里。男子的模样算不得多么好看，却极为端正。
    “老爷，三丫头醒了，瞧，她正在看你呢！”一旁一个美妇看着苏锦，笑了笑。
    苏锦微微歪过头去，冲着美妇露出了一个天天的笑容。这个应该就是自己这一世的嫡母吧？不管怎么说，讨好嫡母还是必要的。
    男子冲着苏锦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