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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展颜低低的呻吟了声,却是方才江皓言箍的太紧,受伤的胳膊处顿时一阵刺痛……
江皓言惊了一下,忙吃力的翻身坐起,小心的把展颜横抱在怀里,虽则这会儿光线昏暗,却还是一眼看到展颜身上有着斑斑血渍的衣衫,还有软绵绵垂在旁边的右臂,以及明显断了的腿……
随着“哧拉”一声撕开的衣衫,展颜右臂处一道足有十多公分长深可见骨的伤口一下裸露在江皓言眼前——
所有这一切,瞬时和那个自己神智模糊时踊身而下的纤细身影重合在一起——
那双虚空中突然搂住自己腰的手,甚至跌落冰水里时,身下的柔软——
原来并不是在做梦,而全是,真的吗?
“皓言——”展颜身体瑟缩了下,“我冷——”
“嗯。”江皓言应了声,声音里明显带有浓重的鼻音,俯身小心的抱起展颜。
展颜怔了下,下意识的抚向皓言的脸,入手处却是一片濡湿,江皓言身形明显一僵——
这是,自己的眼泪吗?从六岁被母亲带着一块儿赴死时,曾经哭的声嘶力竭,却没有挽回母亲的心开始,江皓言就炼成了一副铁石心肠,那之后的这十几年,无论是面对给了自己性命的那个男人,抑或无论受多重的伤,甚至濒临死地,都再没有流过一滴泪……
“皓言——”展颜却是忽然一偏头,嘴唇轻轻在皓言脸颊上亲了一下,“皓言——你别难过,我不疼,真的……”
江皓言抱着展颜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任凭展颜勾着自己的脖子,泪水狼藉的脸紧贴着展颜的面颊,唇齿厮磨间,竟是无论如何也亲不够似的:
“傻颜儿,真是,傻颜儿——”
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声忽然传来,下一刻头顶上一响,随着一块儿木板被推开,刺目的光线顿时洒落一地,皓言和展颜这才发现,他们竟是呆在最下面一个船舱里。
至于伏在甲板上的那个瞧着胖墩墩的中年男子,也明显没想到江皓言两人竟然醒过来了,愣怔了片刻,旋即哈哈大笑:
“好小子,还真是命大,我还以为,你们活不成了——呸呸呸,瞧我这乌鸦嘴,小号,下去把他们扶上来——”
随着男子一声令下,一个仆人打扮长得浓眉大眼的男子跳了下来,伸手便要去接展颜,却被江皓言挡住,自己抱着展颜沿着舷梯一步步往甲板而来。
下面光线暗,一直到甲板上,中年男子才看清江皓言的长相,不觉怔了一下——
昨日在沅水中打捞上这抱在一起的青年男女时,因为所有人都忙着应付太过可怕的风浪,根本没注意看这两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甚至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等好容易驶出大海,所有人都累瘫了,自己也是一直睡到这般时候才将将醒来,忽然响起,那日捞起来的人还在下面船舱里扔着呢——实在是当时风浪太大,自己担心没人守护,这两人要是再被卷入水中就糟了,这才让人直接放到底层甲板下。
倒没有料到,竟是这么一对儿出色的男女。
“多谢阁下搭救我们两人。大恩不言谢,还要麻烦阁下,有没有金创药,并一张床铺?”看到辽阔的水域,江皓言一时有些怔愣,分不清这是到了哪里,不过眼下情况看,距离陆地却还远得很,方才不过简单包扎了下展颜的伤口,这船只看着蛮大的样子,应该携带的有药物。
“有有有——”男子明显瞧着是个爽直的性子,闻言不住点头,甚至亲自引领着江皓言往后面而去,又回头吩咐小号,“快去,拿上好的金创药来。”
甚至又特意让人烧了热水并两套男女衣衫送过来。
江皓言轻轻的把展颜安置在床上,又极为小心的帮展颜包扎伤口——这么多年在外游历,江皓言不知受过多少次伤,更见过太多无比狰狞的伤口,可这会儿面对展颜身上的伤,头上却是沁出了密密麻麻的一层冷汗。好容易包扎完,展颜却是已然睡着了。
静静的看了展颜的睡颜片刻,江皓言低头温柔的亲了下,这才起身往舱外而去。
这会儿才有心情四下打量,即便江皓言也不由惊叹,好一条大船,竟是足足有十多丈长,便是比起龙楚国卢家的楼船,也差不了多少了。甲板上这会儿正有些人走动,乍然瞧见江皓言,均是不由愣了一下——
实在是江皓言生的太好,虽是身上的月白袍子并不是那么合身,却丝毫不损及江皓言俊美半分。
船只这么大,一时想要找到方才那人怕是有些困难,正自踌躇,正好瞧见小号从左边转了过来,忙上前一步:
“小号,方才那位阁下——”
“你问我们老爷吗?”小号倒也爽朗,笑呵呵道,“走吧,我领你去。”
边走边很是好奇的打量江皓言:
“要说这位公子,你还真是命大。前儿个夜里那么大的风浪,啧啧,我们这么大船都差点儿被掀翻——”
“前儿个夜里?”江皓言不由一愣,怪不得自己腿有些发软,原来竟是昏迷了一天一夜吗?
“可不是——”小号点了点头,“幸好我们老爷看到了你们,赶紧让人把你们捞上来——对了,我们老爷姓方,人们都叫他方大善人——”
却又垂头丧气的咕哝了句,“可惜,好人没好报。”
却原来这艘船的主人名叫方玉山,是龙楚帝国人,这几日正好在华元境内做生意,哪知行至棋岳山下时,正碰上天下大雨,那般瓢泼大雨竟是百年难遇,方玉山的船好险没翻了。却也因缘巧合救下了展颜两人。
当时正值晚上,船缆绳断了以后,直接被汹涌巨浪卷携着进入了澜沧海之中。因那日风浪太过巨大,商船上的人都只顾着护好船只,竟是完全把展颜两人给忘了,好在折腾了一天一夜,这会儿终于平安从大海中驶了出来。还阴差阳错之下,驶回了龙楚帝国。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正在龙楚国的国土之上?”江皓言不由愕然——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自己这会儿竟是根本不在华元境内,而是到了龙楚。
看小号上前叩门,忙收回心神——
算了,龙楚国就龙楚国吧,等上了岸,就想法子联系义母他们。
“公子,我们老爷就在里面,说是请公子您进去——”小号拉开门,回头对皓言道。
皓言应了一声,等迈步进了房间,才发现里面除了方玉山,另外还有一个容长脸的瘦削男人在。相较于总是乐呵呵一副笑弥勒模样的方玉山,瘦削男人的神情无疑傲慢的紧,甚至瞧见皓言进来,哼了一声慢腾腾起身:
“我有些累了,去歇息片刻。”
“公子稍等——”方玉山冲皓言点了点头,忙忙的送了出去,甚至一路上陪尽小心,对方却只是淡淡的“唔”了一声,便再不愿多说一个字。
☆、第134章 章
明明听小号的意思,方玉山才是这只大船的主人,方才那人的模样,无疑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倒不是说对自己如何,而是那人的神情,明显很是瞧方玉山不上。皓言瞧着只觉古怪的紧。
船舱门啪嗒一响,却是方玉山已然回转,看江皓言瞧过来,脸上立时习惯性的露出一丝笑容来,只是却掩盖不了眉宇间浓浓的忧色:
“哎呀呀,公子起来了?果然是年轻人好身体,还以为公子需要休养几日呢。对了,身体可还有不适之处?我平日事务较多,若有什么照顾不到,还要请公子海涵便是,另外,公子若是有什么事,只要告诉小号一声便可。”
“方爷言重了。什么公子不公子的,方爷叫我一声皓言便可。多亏方爷搭救我和妹妹,如此大恩,皓言日后必报。”皓言怔了一下——
难不成自己长相太过凶恶了吗?方玉山的语气委实有些太过小心翼翼了。顿了一下又意有所指道,“或者方爷有用得着在下地方,皓言必当万死不辞。”
皓言语气平淡,话语里却不知为何,就是有一种让人相信的力量——
自然,皓言所说也自有其底气,说句不好听的,在这龙楚国真要帮什么人,甚至不必亮出云砀山江家的招牌——但只是和龙楚国卢家的关系,想要摆平什么事,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方玉山愣了下——
这么些年来四处游走经商,恪于方家与人为善的处事原则,方玉山自问也救了不少人,只是商人的身份自来是大陆上最尴尬的——
毕竟,由武道世家进而操控商业的,这世上也就卢家一家罢了。
而方家因着广结善缘的缘故,也算是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可依旧入不得那些强者的眼。
说句不好听的,之前接受过方家救助的少说也有百八十个了,可平民百姓也就罢了,若是那些武道中人,却大多并不把方家这样的行商人放在眼里,甚至个别武者私心里还认为,救助了他们,方玉山甚或方家沾了多大光似的。
就如同方才离开的那位武侯级强者周方,当初被仇人所害,差点儿一命呜呼,亏得方玉山经过,把他救起,又帮着以重金寻觅丹药,治好了对方的伤,那人伤好之后,留下一个地址便即飘然而去,这次方家有难,自己万不得已才依着地址寻上门来,请求帮助,哪知周方人虽是跟着来了,可看情形却没有多少诚心相助的意思……
这样的事多了,渐渐地也让方玉山对那些武道之人心生不喜,就比如眼前这对年轻人——
棋岳山下沅水一段,历来是最为险恶的地方,即便现在时夏季,也绝不会有任何人到哪里戏水,更不要说捞出来后才发现,两人身上尽皆伤痕累累,明显是经过血战才会如此。
方玉山当即就明白,这对儿青年男女,应是习武之人,想到自家的祸事,不正是和自己救助的武者有关?立时就有些不喜,又因风急浪大,没办法立即把人送往岸上去,竟是连为两人处理伤口都不曾,就直接吩咐人送到舱底——
至于今早会一大早赶过去,却委实更多是愧疚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