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份小菜，外加两样羊肉，可以说，彭向明这请客请的，一点都不大方。
    戴小菲逐一品尝，倒是没有觉得格外好吃的意思，不过看样子也没觉得不好吃，吃起来还蛮欢快的。
    并且很快就接上了刚才在车里的话题。
    据说她跟周舜卿一年多以前就认识了，当时她跟程遇一个组，程遇正好演她爸爸，周舜卿当时是高考完的暑假里，过去探班，两人很快就认识了。
    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在这个圈子里，要交个知心的朋友也是不易，同龄人大多仰望你，要么排斥，要么讨好，很难有对等的交心，而不是同龄人的话，很多事情是聊不到一起去的。
    所以，她跟周舜卿的关系还算不错。
    因为周舜卿自己虽然当时并不混娱乐圈，但她的父母都是圈内明星，知名度也足够，所以是犯不上巴结戴小菲的，而差了一两岁的年龄，也让两人基本上可以顺畅地找到同一个年龄段的共同话题。
    当然，彭向明最近半年以来接触的女人可不算少了，他已经渐渐能够明白，一个女孩子、一个女人口中的“还算不错”，往往就意味着“一般般”。
    比点头之交略好，但绝不是无话不谈。
    然后，她又毫不顾忌地吐槽程遇居然又换了一个小女朋友。
    彭向明忍住了，没告诉她这个女孩子是周舜卿的同班同学，但他没想到，火马上就烧到自己身上来了。
    戴小菲问他：“你们男人是不是新鲜期特别短？尤其是像你、像程叔，你们这些长得帅的男人，是不是特别喜欢换女朋友？”
    彭向明把一口羊肉塞嘴里，想了想，摇头，“我没换呀！”
    戴小菲笑着看他，“嗳，你跟齐元……现在算是男女朋友了吗？”
    彭向明点头，“不是算不算，就是！”
    “哦！”她点点头，端杯子，“来！恭喜你一下！”
    杯子里是白酒，52度的汾酒。
    其实最近两次的接触，彭向明一直都有点纳闷。传言中，戴小菲是东胜的小公主，再加上她爸爸比较有钱、有人脉，虽然让她进了娱乐圈，但无论是从家人的角度，还是公司的角度，一直都把她保护得很好。
    所谓保护，其实当然就是一种管束喽！
    但是现在看……这也没什么管束啊！
    两次见面，都是酒会，戴小菲基本上想干嘛干嘛，想去哪里去哪里，很自由。
    像现在，居然能那么轻易的就跑到一个小店里来，而且还是跟自己一个男人单独吃饭，还说喝酒就喝酒——高度白酒！
    这哪里有什么管束的影子？
    “叮”的一声，杯子一碰，彭向明问她：“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被绑定啊！哈哈……恭喜你抱得美人归啦！来！”
    她居然喝了一大口，放下杯子，抿抿嘴唇，“嗯，还是白酒好喝。”
    彭向明懵了一下。
    “你喝呀！干嘛不喝？”她问。
    彭向明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好辣。
    放下杯子，他问：“你酒量不错？”
    戴小菲笑嘻嘻，“问这个干吗？你还想灌倒我？你就说吧，你能喝多少！”
    关于这个，彭向明向来不敢吹牛，都是往少了说，“四两？半斤？就差不多了，就已经晕乎乎了。”
    戴小菲继续笑嘻嘻，“那就明白了，你肯定喝不过我！”
    我去！
    刚才在酒会上，见戴小菲喝程遇弄来的葡萄酒，也是很优雅地一小口一小口那么抿，彭向明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戴小菲居然会那么能喝！
    而接下来彭向明就发现，戴小菲果然是真的能喝。
    二两的玻璃杯，倒大半杯酒，人家几口就喝光了，一再说汾酒就是香。
    还随口点评天下名酒，“清酒没什么意思，葡萄酒那东西，搁咱们古代，不就是果酒吗？那都不算酒，就是给老人和妇女喝的，其实还倒不如咱国内的黄酒。伏特加又太烈，威士忌还行，但能入口算好喝的威士忌，动不动被炒成天价，好像真就多厉害似的，我瞧不惯。说到酒，我还是觉得白酒最好，尤其是汾酒！酱香也凑合，但不如汾酒清冽有劲儿。那东西口感骗人，反倒更容易喝醉。”
    老实讲，彭向明是目瞪口呆的。
    顿了顿，他说：“我认识的人里，刚才在酒会上也在，杜思明你知道吧？嗳，对，就他，三四斤白酒，跟玩儿似的，改天你俩喝一个，我给你们叫好！”
    戴小菲直接说：“我才不跟他喝，一看就是个老色狼！”
    “……”
    彭向明竟觉无言以对。
    一瓶白酒很快就喝得还剩最后一杯，饭也吃完了，于是就只剩下闲聊，且话题山南海北。
    彭向明就发现，戴小菲这女孩可绝不是此前自己心里以为的那样——是的，人家就是长得好看，又有个好爸爸，而且还一路上选戏选的特别出彩，总之就是无论什么，都运气特别好的感觉。
    但事实上，这个女孩知识面很宽，眼界也很开阔，绝不单纯是个好皮囊。
    说着说着，戴小菲又把话题拉回到电影上来，问：“你真决定拍你刚才说的那个电影啊？”
    彭向明喝了能有三两酒，神志相当清醒，闻言摇了摇头，说：“还没定。主要是我怕拍出来大家不接受。”
    然而事实上，真实的原因他是说不出口的，真实的原因就是，他不可能照着原版拍，但不照着原版的话，很多东西要代换成东方文化的元素，不独工作量巨大，甚至整部电影还有彻底崩盘的危险。
    他对此一直有着清醒的认识。
    然而他也的确是一直都想试一试。
    要说抄电影，哪怕是选取同类型的风格相近的，毫无疑问，直接把上辈子看过的那两部疯狂拿过来，也是更为稳妥的。
    那不但是经过前人的努力，已经彻底改变了水土的东方式的文化内核，而且其市场表现和长期的口碑也在那里放着，已经被证明了是成功的。
    彭向明并不认为自己就比原导演牛逼到哪里去。
    事实上，他给自己的第一部电影规划的要求是，第一成本不要太高，第二必须新奇——成本不高，容错率就高，所以完全不需要特效的都市片，就是首选，新奇的话，单纯说一部电影拿出新奇的结构，固然也算，在这个时空把《疯狂的石头》拍出来，估计大家也都会耳目一新，但却有点不够特立独行。
    不要以为特立独行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事实上对于文化产品来说，特立独行是一块极好极好的招牌。
    优秀的、能自圆其说的、新奇的且特立独行的内容与风格，搭配上宣传上的相当程度的投入——比如说，你本身就特别红——往往能够成就金字招牌。
    要不然，你以为《闺蜜之主》那么小众的题材，是怎么霸榜的？
    这样做当然是有风险的，而且风险不小，因为特立独行，就意味着你不在大众的通俗审美范围之内——小众，是一个很可怕的词。
    所以《闺蜜之主》红到那个程度，不照样大把大把的人说完全看不下去？
    但对于一个文化产品来说，它无论从故事的闭环程度、内容丰满程度，还或者是什么别的方面来说，都毫无疑问是成功的。
    到了这个时候，小众、新奇，反倒成了一个很好的词。
    大家需要新鲜感。
    要不是大家需要新鲜感，要不是大家被泡在口水歌里太久了，《追梦人》这样一首明显有些温吞舒缓的歌，又怎么可能红成那个样子！
    对这些，彭向明也一直都有着清醒的认识。
    当然，至少是截至到现在，对于彭向明来说，《低俗小说》的拍摄和制作，还只停留在纸面上。他必须得找到一个妥帖的方式来打开这部电影，否则的话，是宁可放弃的——事实上他最近除了做《大宋风云之平娘传》的配乐之外，其他的时间几乎无时不刻地在想这方面的思路。
    他说：“其实我考虑过，想做一部典型的商业片。就是……卖个人英雄主义的商业片，我觉得目前咱们国内做的不是太好。但是思来想去，这个事儿有很多人愿意去做了，大家都在做，所以我反倒觉得，我不用太着急做这个。”
    这个口气……有点大。
    戴小菲愣了一下，才笑着问：“你觉得咱们国内商业片做的不好？”
    事实上，这个时空不同于彭向明生活过的那个时空，这个时空国内的电影产业发展的还算相当不错，哪怕到现在，好莱坞大片也是经常进来收割票房，但国内电影一直做的像模像样，国产片常年都能稳住50%以上的总票房占比。
    那么多的票房，显然大部分是靠商业片打下来的。
    即便戴小菲对彭向明再有好感、再欣赏，听他这么说，也会下意识地表示质疑——彭向明回答说：“我不是说商业片做的不好，我是说个人英雄主义这一块儿，国内因为近一两百年国运的低谷，事实上文化自信是有缺失的，所以这一块儿做的的确是不够好。但真正大卖的商业电影，又只能走两条路线，一是视觉奇观，二就是孤胆英雄。两者结合就更好！”
    这个说法，看样子戴小菲倒是认同的，先是点头，但想了想，她还是问：“你觉得三十四亿的票房，还不够高？”
    她说的，显然是这个时空国产电影，事实上也是国内电影市场上包括国产片也包括进口片在内的票房天花板——《大明重案组》
    2014年暑期档，由著名导演刘小印执导的一部历史喜剧片。
    彭向明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又特意补课补了一遍，对这部片子的印象，算是相当深刻——简单来介绍，它的精神内核是很接近他在前世看过的那部《武林外传》的，是借由明代一个小县城里的一个捕快、一个疑似大盗一起查案的事情，借古讽今，把现当代的生活直接搬过去，进行了犀利的吐槽和反讽。
    可以说，它披了历史的皮，也抓住和创造了不少古今通用的梗，但更多地还是密集的包袱和笑料，有趣的人设，极为漂亮的故事反转，真正奠定了基础，使得它的那些辛辣的讽刺，一下子就戳中了国人的心窝子，于是自发为它宣传。
    由此，一部投资才两千多万的各方面的制作都相对简陋的电影，在上映了接近一周之后，借由网络上的口碑爆炸，开始了票房逆袭之旅。
    最终，它在暑期档那样竞争激烈的档期，居然愣是一口气灭掉了一众的国内外大片，印象中一直上映了三个多月才下线，创造了国内票房市场的新纪录。
    戴小菲提起它，显然还是对彭向明的话整体持保留意见的。
    要表态说“《大明重案组》都不算好”，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它已经的确足够好。
    所谓民族的才是世界的，有时候是对的，但还有些时候，又很难说，至少在喜剧电影上，地狱和文化上的局限性，就真的是特别大。
    有些梗、有些吐槽，你不是常年生活在那个文化氛围里，你是看不懂，也体会不到什么乐趣的。
    但放到国内来说，《大明重案组》不但是喜剧电影的巅峰，同时也是商业票房成绩的巅峰，却是无可置疑的。
    彭向明想了想，说：“那部片子很厉害，但是传了两年的第二部，不是到现在还没出来吗？它显然并不是能轻易复制并形成一定商业模式的东西。所以，咱俩在讨论的，完全不是一个事情。”
    说完这一句，略停顿了一下，他却又说：“不过单纯就票房来说，的确，我认为三十四亿的票房，对于国内的市场来说，还远没到顶。”
    戴小菲讶异地看着他，看那表情，似乎是既觉得有趣，又有些质疑，但最终，注意力还是回到他那张即便是放眼帅哥美女成群的娱乐圈、也足以称得上是帅得不行的脸上来，认真地说：“你的第一部电影哦，还是稳妥点更好啦！”
    这当然是金玉良言。
    彭向明虚心受教，“那是！所以我才一直犹豫嘛！”
    他少有地主动端起杯子，晃晃还剩一个杯底的酒，说：“来，你的第一部电影马上要上啦，祝你进军大银幕的第一战，旗开得胜，大卖大卖！”
    这下子戴小菲高兴了，也端起杯子，“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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