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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灯草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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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井里的水榭歌台上,又响起了清厉激越的金鼓角筝之声。
    两队高髻云鬟的宫装舞姬,挥着团扇,迈着袅袅婷婷的莲步踏歌而来。
    常凯申也顾不上神侃了,带着一班沙煲兄弟狂吹流氓口哨。
    这些舞姬虽然个个生的臂能跑马,拳能立人,即使画眉巧梳妆也难掩唏嘘的胡茬和高耸的喉结。但‘她们’眉目间流离着欲语还休的柔情,舞姿忽而端庄忽而放荡,举手投足之间另有一种诱惑众生的别样风情,非常符合修士们矫矫不群,不落凡俗的审美情趣,三江阁的气氛瞬间燃爆。
    楼上楼下的修士们纷纷取出灵砂,天女散花也似往台上乱丢,一时间歌台上到处闪烁着灵砂的乳白光芒,满地蹦蹦跳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常凯申把今天上午在放生池刚挣的二百多粒灵砂贡献出来,分给师弟们大撒币。
    其实他们不打赏也不会被人笑话,按照修真界默认的欢场规矩,但凡有资格在青楼里出风头、掼榔头的凯子,起码也得是月入过万灵砂的修真者才行——能有这份出息的,要么是各个门派炼气六重以上的精英,要么是有一技之长傍身的散修。
    但常凯申是谁?这种场合岂能落了面子。
    也就是这会儿兜里的灵砂不多,要是有手头有个十万八万灵砂,他真敢给这些舞姬洗一次灵砂澡,让阎浮世界的土著也见识见识中国土豪的实力。
    “在比较高端的欢场,缠头必须是一匹匹各色灵丝织成的绸缎,你要是拿灵砂灵石凑数,会被粉头们当场嘲笑。”祈典觉得意犹未尽,一把灵砂至少十几粒,师兄弟们你一把我一把的往台上扔,大师兄今天挣得那点工资,三下两下就告罄了。
    邪月和留妙香作为前辈,这会儿总不能塌台啊,只得硬着头皮从兜里摸出一捧捧灵砂让师弟们装大款。
    他俩月入不过几百,平时一粒灵砂恨不能掰成两半花,何曾像这样打肿脸充胖子过?眼见血汗换来的灵砂被师弟们大把大把抛撒出去,心疼的直打哆嗦偏偏脸上还要装出云淡风轻的样子,甭提多难受了。
    一尊巨大的金色宝莲灯,在宫装舞姬们的众星拱月下,从歌台中央冉冉升起。
    宝莲灯的花瓣缓缓打开,露出一簇水蛇般摇曳的火苗。
    宫装舞姬们纷纷抖动扇子撤开,灯花一声脆响,突然炸开成一团缭绕的烟雾和纷扬的火星。
    宝莲灯的灯台上,多出了一个结跏趺坐的小小身影。
    宗珩眼神突然精光毕露,从慵懒变为警惕。
    烟雾渐渐弥散开了,这身影是一个身高不足三寸的光头小和尚,茶宠般盈盈一握的娇小体型让他简直萌出了血。
    沐浴着飘飘洒洒的火星,迷你小和尚振衣起身,横行七步、指天画地,奶声奶气的吼出了兰若寺修士的定场诗:“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说罢一个空心筋斗从宝莲灯的灯台上跃下,以帅气无比的忍者跪单膝扎地。
    宫装舞姬们如行云流水般涌来,狂暴的舞姿如怒涛席卷。
    小和尚缓缓抬头起身,整个人犹如海上升明月一般节节拔高,从三寸长的迷你体态变为七尺昂藏之躯。
    宗珩收回目光,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师兄弟们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因为大家也被这个和尚大小如意的胎变易形之术给震撼到了,面对这般吸睛的高阶法术,菜鸟小白只能高山仰止。
    “邪月师兄,这是兰若寺的哪位大佬啊?”常凯申双手撸鬓角以示清白,除了照镜子的时候,这个和尚大概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男人了。团头大面,两耳垂肩,嫩刮刮的一身肉,细娇娇的一张皮,明明身材非常刚健有力,却从骨髓里散发着雌雄莫辨的媚气。特别是那双美目,满载我欲乘风归去的傲然出尘之意,令人如饮醇醪不觉自醉。
    “这样的人间绝色,想来也不会是别人。”邪月连想都不想就给出了答案:“定是兰若寺的头号美男子,筑基二重的大司羿上师!”
    那笛、留妙香、祈典、宗珩都听说这位兰若寺第一美男子的赫赫名头,纷纷表示一准是他没错了。
    常凯申心想这家伙要是筑基二重修士,我就直播剁吊!
    这位比丘身上辐射而出的真元波动,几有磅礴昆仑三万里之势,不仅远远超过了筑基修士的实力范畴,连金丹修士也差着层次呢,完全不输给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元婴老怪。
    不过状元郎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刻板印象的错误,兰若寺跟摩诃无量宫可不一样,人家是鬼修门派,不收人类弟子的,满门上下都是一票阴神鬼主。
    和妖族修士一样,鬼族修士也是‘人形’和‘原形’二元形态。如果大司羿的‘人形’状态是筑基果位,那他的‘原形’一定是某种特别牛掰的死灵生物,所以真元波动才会这样尺度惊人!考虑到鬼族在白天还会因为‘日光惩罚’削去一级果位,这厮的真身品阶只怕还要胜过黑山老妖二世的原形——足以媲美元婴修士的四品妖兽‘大荒神象’!
    “咱们所处的三江阁,其实就是大司羿上师的产业。”邪月显然是这位美僧的小迷弟,提到他就跟打开话匣子似的:“说出来你敢信吗?大司羿上师仅用了一百多年时间,就从无到有,白手起家,把三江阁开遍了我们小佛洲修真界的每一座坊市,自身也顺利突破了筑基一重的瓶颈,既没耽误修行,又赚到了亿万身家,真可谓我辈之楷模啊!”
    常凯申心想这不就是个活生生的霸道总裁:“这位大老师是怎么想起来要开妓院的?难道也是因为修行路上遇到了知见障?”
    “这还用问?若不是想借着烟花之地,游戏风尘,寻觅灵感,像他这种名门筑基,怎生舍得放下身架来做青楼东主?”
    “有一说一,大司羿开窑子绝对是开对了。”祈典充满羡慕嫉妒恨的插嘴:“我听说,他就是借着三江阁的近水楼台,铸雌雄剑,立阴阳炉,才将“大泥水丹法”锤炼到了人杵合一的‘金枪灯草’境界,从此成为我们小佛洲公认的房中第一圣手,人送绰号‘灯草僧’!”
    话说十二年前,当祈典还是筑基修士燕丹时,就曾立志将来一定超越兰若寺的灯草和尚,夺下房中第一圣手的桂冠。
    夺舍重生之后,昔日的野望终于不再遥远了。
    “因为这一世的我,爹妈给力,天生密相名.器「琉璃鼍首」!”祈典在心底暗暗自嗨之余,又油然而生了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曲高和寡之感:“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心者谓我何求?噫吁嚱!微斯人,吾谁与归?哈哈~~~~”
    他越想越美,一不小心笑出了猪叫,惹得一旁的宗珩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他真的很讨厌祈典一提到房中术就跟打了鸡血似的,须知这一类法门得道虽快,堕落更快!
    况且,你以为灯草僧大司羿只是房中第一圣手这么简单吗?
    人家真正的背景说出来,吓都吓死你!
    “不对劲,很不对劲!”宗珩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熟知的未来,确定大司羿并未出席过今天在三江阁的越人扑卖大会,心里不由暗暗警惕:“干恁娘的车巴!这次的越人扑卖大会可是我第二次出手捡漏了,千万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啊……”
    如同回应他的心声,歌台周围燃起了火树银花般的熊熊焰火。
    水榭下的池子里,溅射出一道道飞花漱玉的喷泉。
    大司羿上师从怀中掏出一顶‘瓢帽’,反手扣在头顶,手捻帽檐,踮起脚跟,整个人拧成犀牛望月的别扭姿势,雕塑般一动不动。
    宫装舞姬们扭动着磨盘般壮硕、水蛇般灵活的腰肢,围绕着他翩翩起舞,挨挨擦擦做出各种藤萝缠树的暧昧动作。
    “我们摩诃无量宫有没有类似的大佬?”常凯申问邪月:“既是修行大拿,又是产业大亨,两手抓两手都很硬。”
    “没有!做大产业除了要投入时间和精力,还需要运气,一点不比修行容易……”邪月突然拈着兰花指尖叫起来,台上的宫装舞姬们一把扯掉大司羿身上的福田衣,将他曲线玲珑、美腻如玉的胸膛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
    灯草僧结束了雕塑范儿,领着一群浓妆艳抹的肌肉舞娘大跳特跳天魔舞,他的舞姿之妖娆放荡,眼神之飞扬妩媚,瞬间艳压周围的妖艳贱货们。
    这时候常凯申他们也发现一拨拨的修士,流水也似涌进了三江阁,不一会儿工夫,天井,阁楼,回廊,到处是攒动的人流和亢奋的情绪。
    “不用问,一准是闻讯跑来围观大司羿这个名人的。”祈典猛掏鼻屎,满是看笑话的促狭口气:“坊间一直有种呼声,说大司羿不仅是兰若寺头号美男子,也是我们小佛洲修真界头号美男子。丢!今天过后,谁还敢这么说?”
    师兄弟们全都嘿嘿坏笑起来。
    别看大司羿在歌台上很卖力的起舞弄清影,但是吃瓜群众还是指指点点的看向了挈榼凭栏的大师兄。
    “卧槽!”此起彼伏的惊呼都是众口一词,无数的目光简直是在生吞活剥状元郎的盛世美颜。
    甚至有个扛着卦牌的算命瞎子也掺和在人群之中,跟着瞎嚷嚷好帅好帅。
    待得一曲终了,肌肉舞娘们夹着腿迈着小碎步鱼贯退场,美僧抬头看了看二楼敞轩的常凯申,不动声色的伸手一抓,掌中跟变戏法似的凭空多出一朵硕大而艳丽的牵牛花,低头对着花冠“敷敷”吹了两下,传出的尖利啸音登时让很多人捂住了耳朵。
    “吊声音有点吵,不好意思啊诸位老修行~~~~”这厮一开口就让法字辈的菜鸟们为之瞠目,大家还是第一次看到说话这么粗俗的筑基修士,关键还长的这么秀色可餐。
    “刚刚呢,小卓妹妹临时有点事走掉勒,今天的‘越人扑卖大会’呢,就由贫僧大司羿来继续为大家主持,保证爽地一比……”
    顿了一顿,大司羿亮出一叠纸质手卡,用充满磁性的气泡音对着牵牛花动情的朗诵起来:
    “随时随地补充一口灵气,只有迦南派“冰麝龙脑烟”……”
    “假如你只剩两枚灵砂,请记得用一枚去买落云宗的“九花玉露胭脂”……”
    “甜言在口,飞剑在手。重玄门“五行飞剑”,剑修的不二选择……”
    “紫月圣地现有大量“女魃”出售,三眼齐开,清凉解暑……”
    楼上楼下的粉头们全部挽着红色披帛倚在阑干上,灯草僧每读出一段小广告,都会引得满楼红袖招。
    “什么是‘女魃’?”一直没开过口的兰显丽,忽然不动声色的问道。
    “一种僵尸,女性僵尸。”那笛迟疑了一下,她不明白美人痣为啥要问这么简单的问题,你又不是大师兄那种半路出家的野苗,这方面的知识早该学过才对。
    “三眼齐开、清凉解暑又是什么?”
    “………………”
    宗珩发现兰显丽的目光飘了过来,跟传奇志怪小说里的男猪脚一样狂摸起了鼻子:“是这样的,有些男修练习阴阳交征之术时,往往喜欢用“女魃”练手,因为,因为,因为……”
    “因为下面冰爽彻骨,可以镇压欲念!”祈典不耐烦地抢过话头,傲然挑起大拇指点了点自己:“不过房中术练到这般投机取巧的地步,注定没啥大出息了。像洒家这种铁打的金刚铜铸的罗汉,从来都是见肉分枪,短兵相接,不耍任何花头!”
    邪月被说得老脸一红,因为他也是“女魃”的忠实用户来着。
    兰显丽皱了皱眉头,祈典只解释了清凉解暑,却没解释清楚什么是三眼齐开,不过看看那笛和留妙香的尴尬脸色,她还是打消了继续追问下去的念头。
    灯草僧念完了小广告,大手一挥,吩咐跑堂的小二给每间雅座一人赠送一份“冰麝龙脑烟”尝尝鲜。
    如此豪迈四海的做派,自然引得楼上楼下喝彩连连。
    “多大事哎~~~”大司羿被恩客们夸得甩子脾气发作,又给跑堂下令:“让后厨给大家再剁只‘桂花灵鸭’吃,一桌送一只,霍史尼玛老子不过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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