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
    龙唌者真实地感受到这股情绪自心头升起。
    她的逃跑速度，以及复杂程度，都比最开始要强上许多。可即便如此，每次都是在她心下稍松片刻时，白齐的声音便会准时地响起。
    如影随形，就像黏着自己的影子一般。
    影子要怎么甩掉？
    白齐那儒雅随和的样子，在她心中变得格外恐怖起来。
    她还不想放弃，还想继续逃下去。
    哪怕能亲眼看到名为希望的门在她面前缓缓关闭，她也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没法来到门前，她仍然不愿意完全放弃，不愿意坐以待毙。
    白齐也由着她。
    只是每当她速度稍缓时，白齐的声音便会再度响起。
    “慢一些，少了只手就别爬了，容易摔倒。”
    “没关系，你要是嫌我快就说，我可以慢一点。”
    “你已经绕了一圈了，这条道之前咱们就走过。”
    “哦对了，再往前走会出现三个岔道，其中左边那一条是死路，你可千万别走错了。”
    “另外，如果你选择右边的道路，那就在下次遇到岔道时往左转，因为另外两条道有其他人，你应该不想在这里碰到其他人吧。”
    诸如此类的话，从未停止过。
    龙唌者越来越绝望。
    白齐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要快，却又偏偏没有烟火气息，仿佛瞬移一般突然就出现在身后，这已经很让人绝望了。
    但更绝望的是，随着时间推移，他对下水道的熟悉甚至超过了自己。
    而她的体力也终究是有极限的，透支着将德库城的下水道系统跑了一小半，她已经是随时便要倒下的局面。
    天时地利都已丧失。
    更不会有人来帮自己。
    已经，没有路了。
    龙唌者眼中只剩下一道光芒。
    不是名为“希望”的光芒，那扇希望之门已经彻底关上，连钥匙都被掰断，门锁都给焊死了。绝望的黑暗几乎占据了她所有眼白。
    唯一的一丝光芒，是火光。
    复仇之火。
    或者说，泄愤之火。
    哪怕是死，我也要拉一个垫背的！
    在下一个拐弯处，她并没有按照白齐的建议跑，而是一头钻入了他口中有其他猎人的通道。
    反正左右都是死，与其停下重回白齐的掌控之中，毫无尊严任其摆弄，还不如主动袭击一名猎人，在临死前再尝尝鲜血的味道，便算是赚到。
    只要白齐没能追来！
    在龙唌者的身后不远处，白齐察觉到她的走向，不禁摇了摇头。
    “游戏这么快就要结束了，我还没尽兴呢。
    不过，还是快一点吧，可别伤到其他人才好。不过她现在是强弩之末，就算是亚历克斯他们，想抵挡一阵也不难，应该不会出事。
    等等！那个方向的魔力波动是...”
    白齐意识到不对劲，再也懒得装清闲，拔腿而起狂奔追了出去。
    然而他的反应还是慢了一些。
    前方。
    龙唌者在拐弯之后，终于找到了自己临死前的最后猎物。
    一名猎人似乎还没发现她，正背对着她，缩在一处角落里不动弹。
    看样子，多半是因为没有光源，不知所措决定先休息片刻的猎人。
    好机会！
    龙唌者在自由的最后时刻，燃烧起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像是一道冲天烟火般扑向那个猎物。
    她很清楚，白齐的速度有多快。
    此刻他发现自己想拉个垫背的，肯定不会像之前耍自己玩，速度还会再提升起来。所以自己只要迟疑一刹那，便有可能被他提住脖子，失去对命运的掌控自由。
    攻击机会，可能只有一次。
    便将所有赌注都寄托在这一次！
    她的利爪伸出，抓向猎物的头颅。
    猎物似乎有所察觉，想要回头望过来。
    晚了！
    龙唌者露出了嗜血的笑容，她的利爪只差数分便可触及对方脆弱的头颅。只需要轻轻一捏，就能将其捏爆，撒出满天血腥。
    白齐的奔跑声在身后响起，她听得真切，知道追击者真的急了。
    但，这次他玩大了，一切都晚了。
    等自己享用到鲜血后，一定会用最恶毒的方式嘲讽他，因为一时疏忽让别人丧失了性命。
    一定会...
    利爪刺入了猎物的头颅。
    龙唌者脸上的笑容爆发，她已经等不及品尝鲜血的味道。
    然而，很快，她的笑容便僵住了。
    触感不对。
    利爪刺入了对方的头颅，却没有丝毫实质感，毫不着力地穿透过去，仿佛穿透了...
    雾？
    龙唌者还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便感觉胸口一痛。
    一低头，看到了一柄银剑插入了心脏，也就是她的异变体所在处。
    再抬头，眼前是一名脸上布满皱纹的眼镜猎人，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似乎是在嫌弃她身上的味道。
    生命在飞速流逝，感知如崩塌一般消散。
    人生的最后一眼，是那个厌恶的眼神。
    这就是，她人生的结束词。
    龙唌者倒下了。
    在杀死了她之后，尼克拉快速抽剑，然后飘开，重新让雾化的身体化为实质，并将手中那柄自己拿着都嫌弃的银剑快速收回鞘中。
    “这是什么东西啊？好恶心，臭死了！”他扇着鼻子不断咳嗽，但效果并不好，让他看起来像是要吐出来一般。
    白齐匆匆来迟。
    见到倒地的龙唌者，他知道自己来晚了，也就没说什么“剑下留怪”之类的话，插着腰叹了口气。
    “得，辛苦半天的结果被你搅黄了。”
    尼克拉愤怒地抬起头：“妈的，你还好意思说？把老子一个人丢在这里，连盏灯都不给留。再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吐槽我搅黄你啥事了？”
    白齐做出“别骂了，再骂人傻了”的手势：“抱歉抱歉，是我一时疏忽了。”
    “你是不是又在玩你的无处可逃的戏码？”尼克拉猜测道，“还说我搅黄了你的事？要不是你的恶趣味，也没那么多麻烦。”
    “对对对，实在抱歉。”
    “而且，它刚刚是想杀我，我也是临时反击，正常防卫，就算她是个人我也不犯罪吧。”
    “是我错了，真的。”
    白齐满脸苦笑。
    这有什么办法，他算了那么多，但可能就是巧合吧，偏偏漏了尼克拉。
    如果是其他任何人，要察觉龙唌者的接近并不难，抵挡住她一两秒同样也不难。只要一两秒的机会，自己就可以到达，用蛛丝将她抓回。
    除了尼克拉，根本没人能做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把猎物给杀了。
    这算是自己玩脱了。
    艹！
    麻烦了。
    龙唌者还有很多事情没说清楚，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公会就算看着自己的身份听自己的通报，又会对留声球里一只魔物的话相信多少？
    若是她还活着，公会自然有大把手段确认她口中话的真伪。
    死了，那就很难引起重视了。
    白齐无奈地摇摇头。
    脚下，龙唌者的尸体在慢慢崩溃，就和她的同胞们一样，死去之后，很快就会消散于空气之中。
    随着她的肉体完全分解，砰哒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白齐被吸引了注意，发现一本册子掉在地面。
    看到这个，他不禁眼前一亮。
    将册子捡起来翻看几下，他心底顿时生出喜意。
    至少，这一趟不算完全的空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