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水漆黑一片，虞幸其实也看不见什么。
    他能看见的只有影子。
    水面上的倒影。
    由于头顶的探照灯，水面映出了所有人的倒影，然而在这种人人都怕水里有东西出现的时候，表面上最明显的东西反而会被忽略。
    水波碎成一道一道，虞幸余光瞄但阿白的倒影，扭曲的画面里，阿白嘴角的笑容就像个危险的信号。
    他立刻按住阿白肩膀，扭头确认，在波动稍稍减缓的时候，阿白脸上略过一丝茫然，而水面的影子依然在笑。
    几乎是瞬间，虞幸就知道第一个下水的队员是怎么死的了。
    龙州的子弹射进水里，恰巧打穿了影子的眉心，而在被鬼物扭曲的规则中，影子受的伤，会被反应到本体上！
    他再看他自己的，水里的倒影浮现的是方小鱼的样子，头发卷卷的，那张脸上还留有一丝稚嫩，没完全长开的样子。
    阿白疑惑地看向他。
    突然，阿白水里的影子做出了与本体不相同的动作，它抬起手，拉住了阿白的衣服，狠狠往下一拉——
    “等等！”阿白身体一沉，下意识喊出声，影子当然不会理他，理他的只有看见了全程的大好人虞幸。
    虞幸拽住阿白的胳膊一用力，生生止住了阿白下沉的趋势，他面色沉下来，压低声音：“把探照灯关了。”
    说话间，他已经伸手熄灭了自己头上绑的探照灯。
    阿白什么也没问，只道：“好。”
    两人周围猛地暗了下去，而魇、宋泉，以及其他队员也在此时遭到了自己影子的攻击。
    “是影子，靠，别开枪！”魇刚喊出来，就见一个队友端起枪，似乎想帮另一个人打穿“影子鬼”。
    她连忙制止，因为她此时也想到那个队员的死因了。
    然而，事情有些不妙。
    攻击影子，本体讨不了好，放任影子，它又在拉本体下水，似乎想溺死本体。
    “龙队长，关灯，别让影子出现！”阿白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原来关了探照灯的方小鱼和阿白正安安稳稳待在不会被别人的灯光扫到的区域，十分安全。
    宋泉体质不太行，已经溺进水里了，闻言立刻照做，果然压力一轻，浮上水面大口呼吸着。
    见状，武装队二组的成员们有样学样，周围很快一片漆黑，陷入寂静，只有人类急促的、缺氧的、劫后余生的呼吸声。
    他们开始凭借记忆摸黑上岸，一个个撑住深水区边缘，利用水的浮力轻轻松松离开了水域，魇上了岸后往后一回头，正对上黑暗中一双冷静而又微微发亮的眸子。
    弯眸略微狭长，里头充斥着她看不太懂的情绪，非常漂亮。
    是谁？
    这双眼睛在黑暗中十分隐蔽难辨，但魇还是在一瞬间怔住。
    不知道为什么，这双眼睛一下子留在了她心里。
    此时她才注意到，刚才落水的一瞬间，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她开启了【真实注视】的能力之一，虚妄。
    虚妄的概念很大，她有时也不知道自己能看到什么，可能上一秒看得见，下一秒就没了。
    这个能力她现在还没有关，所以，那双眼睛是什么？实体背后的某种虚妄？
    而魇的直播间里，刚才的一瞬间，直播镜头切给了魇的视野，也就是魇能看见什么，观众就能看见什么。
    于是，魇的观众们刷屏了。
    [我也看到了，那有双眼睛！]
    [没了，突然消失了，妈耶刚刚那是鬼物还是人？我突然一身冷汗，心脏骤停的感觉。]
    [我宣布，我心动了，谁也不能理解那一瞬间的感觉，就是摄人心魄！]
    [魇这是祭品能力？她看到的是个啥啊，怎么会有这种很可怕的感觉，求解，有没有大佬知道？]
    然后，蹲在魇直播间欣赏男装大佬的未亡调查员成员吕肖荣和衍明就在千呼万唤中开口了。
    [吕肖荣：是精神层面的直接震撼，它就像一根刺，不同人看到会产生不同的感觉，除非不看，否则一定会被那双眼睛吸引，而且受到影响。]
    [衍明：魇这个能力有点意思，虽然难以掌控，但却是个规则层面的能力，成长起来很可怕。她刚才的那一眼，打破规则看到某个人的灵魂相了。]
    吕肖荣的解释让观众们有了一半的答案，但他们又有了新的疑惑。
    某个人？
    具体是谁啊，灵魂相居然拥有这种诡异又让人震撼的能力，看一眼都会被影响？
    [别猜了，我去别人直播间看了一遍，那个方向是幸和魔术师，不知道刚才是谁。]
    观众的视角很自由，所以他们早早就知道推演者们各自的身份。
    方小鱼是幸，阿白是魔术师。
    加上先知宋泉，这个十三人队伍里……足足有四个推演者！
    那个观众发完弹幕后，众人就眼睁睁看着吕肖荣和衍明抛下了男装大佬，离开了魇的直播间。
    他们分开来，分别进了虞幸和卡洛斯的直播间，吕肖荣还对一直待在幸的直播间里的队友阎理打了声招呼，遭到了高冷阎王爷的无视。
    ……
    虞幸拉着不会水的阿白也上了岸，捡回了摄像机，他刚才又感受到了注视，而且和小纸人的注视不同，那道视线穿透力太强了，让他不自觉皱了皱眉。
    奇怪，有种被看透的感觉……虽然这是不可能的，但他还是下意识偏了偏头，躲开了视线。
    所有人都上了岸，他们又摸黑往回走了一段距离，才把探照灯重新开启。
    魇点了点人数，沉默的发现队员又少了三个，恐怕是没来得及挣脱影子，被溺死了。
    她的能力依然没关，不死心地扫过所有人的脸，却再也没有刚才那一瞬间巧合。
    算了。
    即使刚才的眼睛让她突然好心动，但只是虚妄罢了，是假的，是假的。
    魇关了能力，招呼全队返回岔道口，至于死掉的队员……武装队的每个人，都早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自愿卖命，她没有替别人伤感的权利。
    路上，魇想起了什么似的，意有所指地夸奖阿白：“你这个医生脑子转得真快啊，居然能那么快地想到关灯，早知道，正常人在已经处于危险环境的情况下，很难让自己置身黑暗。”
    宋泉认同地点了点头，他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冷淡，因为阿白刚才算是救了他一命。
    阿白不好意思道：“还好还好，我在水里就紧张，但是我属于越紧张脑子动得越快的那种人。”
    而虞幸这个把答案告诉阿白的人，听了他的话不禁非常感动，语气里透着万幸和认可：“你太厉害了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