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年轻的秦王与年迈的吕不韦
赵括牵着那孩子的手,带着他返回了他的家。
当孩子将他带进了屋子的时候,他的母亲正在准备着做饭,这是一位看起来就很富贵的夫人,她似乎并不擅长做饭,弄得自己那华贵的衣服也变得脏兮兮的,她看到儿子,又看着儿子身边那“秦人”,眼里满是警惕,她急忙朝着儿子挥了挥手,张良跑到了母亲的身边,这位夫人紧紧的抓住他的肩膀,这才看向了赵括。
她的眼里并没有愤怒,也没有敌意,有的只是冷漠和警惕。
“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呢?耕地我已经全部都交出去了,家臣也已经遣散了...”,夫人平静的说着,赵括还没有开口,张良却是说道:“这位田典说他认识父亲,还将我从城门送到这里...”
“田典?”,夫人打量着面前的赵括,好在赵括穿着并不是很奢华,随行的启也没有走进来,加上他受了重伤,反而是看不出原先的那种气势。她审视着面前的秦吏,方才询问道:“您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呢?”,赵括长叹了一声,这才说道:“我从前是赵人,与张相也算是好友。”
“我今日就是来看望张相的家人。”
夫人看着他,似乎是在分辨他说的是不是实话,看着赵括那真诚的模样,夫人还是选择了相信。既然是已故良人的朋友,她也不能无礼,她悄悄的擦掉了眼泪,这才邀请赵括坐了下来,张良坐在一旁,问东问西的,夫人给他准备了一些饭菜,饭菜并不和很可口,赵括一点一点的吃着。
“请问要怎么称呼您呢?”
“您就叫我赵田典吧。”
“您现在过的怎么样呢?一个人带着孩子,能吃得饱嘛?”,赵括皱着眉头,认真的问了起来,夫人沉思了片刻,这才笑着说道:“一切都很好。”,赵括摇了摇头,认真的说道:“请您能告诉我实情,我这刚刚前来韩国,我也需要知道地方的情况啊...”
夫人这才说道:“我的耕地和家臣都被收走了...城内的大户人家,大多都是如此...目前家里没有男丁,我就只能卖掉一些家里的东西,帮着他人做一些纺织的事情...地方的情况差不多都是这样,有很多像我这样的女人,都是一个人带着孩子..有些家里还有老人的...秦人...”,她开口之后,又停了下来。
“秦人只重视那些可以耕作的人,却不顾其余那些人,是这样嘛?”
夫人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赵括说着,却看到小家伙已经拿出了竹简来,正在认真的读着....他读的正是《马服书》内的第一个篇章,赵括有些惊讶,夫人笑着说道:“良这个孩子,非常的喜欢读书,跟其他的孩子完全不一样,连他的父亲都有些看不下去,要他抽出时机来玩耍...”
“良...张良...留侯张良??”,赵括猛地惊醒,先前孩子虽然说过自己的名,可是他却没有跟这个姓氏联系起来,如今联系起来之后,他方才猛然惊醒,这个孩子就是以后汉朝的留侯张良?赵括所知道的历史并不多,大多都是来自于小说和游戏,而知道留侯这个称呼,还是因为他前世所读的一本小说,主角看到文人都喊留侯,看到武士就喊冠军侯。
赵括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见到了太多的大人物,以至于如今他已经能平静的对待,他方才的惊讶也只是因为没有想到张平跟张良还有这样的关系,不过,在这个时代,同名同姓的人不少,赵括也不敢肯定这位是不是就是未来的留侯。
赵括思索了片刻,方才对这夫人说道:“既然他如此爱读书,那我就送他一些书吧...我那里书不少,等我回去之后,就让人送来...”,夫人苦笑了起来,小家伙听闻,却是有些高兴,他家里其实并不缺书,张平的藏书还是非常丰富的。赵括在这里坐了片刻,在离开之前,他才将张良叫到了面前,他认真的说道:
“孩子,你的父亲如今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担任官职,他非常的忙碌,可能短期内都没有办法回来,在父亲不在的时日里,你要照顾好自己的母亲,好好的读书...将来进入学室,学习更多的知识...若是遇到了困难,就去找这里的官吏来帮忙....”,赵括说了很多,这才笑着离开了这里,夫人和张良将他送出了府邸。
走出府邸,看到门外等候着的启,夫人一愣,启的穿着有些不凡,实在不像是一个田典的随从。
当马车离开这里的时候,启开口说道:“这个孩子很聪慧,也很机灵,我还以为您要将他收为自己的弟子呢。”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母亲身边,就只剩下他一个儿子,若是我将他带走..他的母亲又该怎么办呢?我看这位夫人看起来和蔼,可是内心刚烈,她若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大概是不会愿意跟着儿子前往咸阳居住的...唉,就让他陪着母亲吧,他长大之后,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那您为什么不给他留点东西呢?哪怕是些粮食也好啊。”
“在韩国,像他们这样的人很多,靠着我个人的资助,能帮助他们所有人吗?还是要通过秦国的政策和制度来帮助他们啊...”
赵括在新郑逗留了几天,而秦国又在新征服的疆域上进行了重新的划分,将自己连接起来的土地相继分为颍川郡,东郡,陈郡,三川郡,南阳郡,新设立几个郡,又改变了原先几个郡的领地,至此,秦国将魏国完全的与河北分割起来,并且拥有了随时聚集大规模兵力进攻任何一个国家的资格。
在疆域,城池,人力等方面,都对其余五国有了碾压性的优势。
终于,寒冬如期而至,而赵括此刻也接近了咸阳。赵括这一路上的行踪,吕不韦都是知道的,他很害怕赵括会出什么事,令耕地的官吏都服侍好赵括,当赵括的马车出现在了咸阳之外的时候,秦王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前来迎接,这是对武成君的一种敬重,当然也是因为秦王想要早一点看到自己的父亲。
赵政踮着脚,当他看到坐在马车上虚弱不堪的父亲的时候,险些泪崩,可是作为秦国的君王,他是不能流泪的,他只能是快步的朝着前方走去,在赵括走下马车的时候,赵政已经握住了父亲的手臂,赵括比出征的时候要瘦弱了很多,脸色沧桑,而已经长大的赵政,个头却追上了父亲,身材也开始变得像一个成年人,魁梧雄壮。
赵括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赵政,数个月不曾相见,赵政就好似瞬间长大了,变成了一个大人,脸上甚至都有了胡渣,虽然不太浓密,赵括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心里又忍不住的感慨,一眨眼,孩子就长大了,而自己也老了...赵政低声问道:“父亲,您无恙?寡人听闻您受了伤。”
韩国的张平先前造谣说赵政是赵括的私生子,赵政对此非常的愤怒,只是因为害怕母亲会伤心,好在艺根本不理会这些谣言,艺是完全相信赵括的。但是,赵政也不敢在众人面前高呼父亲了,他怕父亲的名望受辱。赵括摇了摇头,方才说道:“我无恙,回去再说吧...”
秦王这才领着武成君上了马车,又亲自为他驾车,这样的殊荣,赵括并不是第一次体会到,先前赵孝成王,秦昭襄王,都曾如此的对待他,吕不韦也急忙上来拜见,众人这才跟随车驾返回了咸阳。走进了王宫,秦王就忍不住的开始了封赏,他看着赵括,正要开口,就看到赵括眉头一皱,他即刻明白了赵括的意思。
他连忙改口说道:“所有参与这次战争的士卒,都应该受到赏赐!”,他不再从上而下的进行赏赐,而是从下而上的进行了赏赐,蒙骜,王翦各自都得到了响应的赏赐,提升了爵位,获得了土地宅院,乃至是出使魏国的甘罗,也都得到了赏赐,秦王虽然不喜欢他,可是对他这次的表现还是非常满意的。
到最后,才是对赵括的赏赐,秦王是真心想要封赵括为侯的,吕不韦都可以封侯,父亲又为什么不可以呢?吕不韦笑着坐在一旁,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赵括根本就不在意权力,吕不韦与他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甚至他还需要赵括来帮助自己施行自己的政策,他当然是不会反对对赵括的奖赏的。
而赵括又率先灭亡了一个大国,这样的功劳,的确是可以得到封侯的赏赐。
只是,赵括似乎对自己的赏赐不太在意,当秦王提议加封武成君为武成侯的时候,众人都有些激动,前来贺喜,而赵括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也没有开口拒绝这些赏赐,因为赏赐和惩罚是秦国的根本,若是他推掉了赏赐,那就是破坏秦国的制度,这对秦国是不利的。
在做完了这些事情后,赵括终于开口了,他说的却是韩国的问题,他在道路上看到的那些问题,以及相关的对策解决办法,群臣认真的听着,尤其是吕不韦,他需要稳固这些地方,这也是稳固他自己的政绩,当赵括说出了包括语言不便,孤儿寡母,道路,官吏等问题之后,群臣也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吕不韦是一位合格的丞相,吕不韦很少会提出自己的看法,可是他很能借鉴他人的想法,他懂得如何运用众人的智慧,朝议的方向逐渐从封赏变成了民情,赵政也是在认真的听着,他忽然开口询问道:“寡人想要免去新设立郡县一年的税赋,诸君觉得如何呢?”
吕不韦一愣,没有说话。
“大王,我听闻,不去施展威严却去施展仁义,是会让民众变得狂妄,无视君王的。如今韩国刚刚被占领,您就要免去这些地方的税赋,若是因此而让这里的韩人变得怠慢国法,轻视君王,这该怎么办呢?”,很快,就有吕不韦一派的大臣起身反对,他说的很是诚恳。
秦王当然也没有开口,启站起身来,认真的说道:“秦国灭亡了他们的国家,在他们的土地上施行秦国的律法,难道这还不是施展威严吗?我去过韩国,那里的百姓如今非常的害怕秦国,我觉得,所施展的威严已经够多了。我听闻,一味的对民众施展强权而不懂得施行仁政,这是桀纣的作法!是不可取的!”
看着群臣争吵了起来,赵括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他又怎么会看不出,秦王和吕不韦的争锋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那些想要支持秦王亲政的人,似乎都有些坐不住了,而那些靠着吕不韦来掌握大权的人,也不愿意轻易的让出手里的权力。他们如今的争夺,不看政策是否对百姓有利,而是看提出政策的人是谁,这是非常错误的行为。
看着即将发火的赵括,吕不韦选择了退让,吕不韦制止了群臣的争吵,这才认真的说道:“大王说的很有道理,这些地方遭受了蝗灾和战乱,的确是不能急着索要税赋,先恢复当地的发展,让这里的百姓们知道秦国的仁义,这对秦国是非常有利的事情..”,吕不韦也开口支持了,群臣也就不再争了。
赵括看着面前微笑着的吕不韦和赵政,心里却是无奈的叹息着。
随着赵政的长大,他与不愿意放权的吕不韦之间,肯定是要爆发出更多的矛盾了。
看来,自己还得想办法来平和这样的权力过度,若是自己没有记错,历史上的吕不韦似乎是死掉了...他输掉了这次的政治斗争,不过,赵括并不希望他就如此的死掉...在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后,赵括逐渐明白,这位商贾出身的丞相,可能在阴谋计策上不如范雎,在学术制度上不如商鞅,可是论治理国家,当今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比得上他。
他还是有些小看了面前的年轻君王的野心与魄力,必要的时候,自己得阻止这种内部的流血牺牲。
ps:兄弟们,从医院回来的晚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他们久等了。
我争取再更上一章,可能会晚点发,咳嗽越来越严重,实在是影响码字速度和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