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尽义小心翼翼的跟在了这位自称‘灵平安’的神秘人身后。
    但他也不敢，表现的太过拘谨。
    这道理是很简单的。
    前辈高人，游戏人间，你跑去打扰人家的游戏。
    看看这位前辈，会不会一巴掌拍死你！
    所以，孙尽义只能是一边保持着礼貌和恭敬，一边又不敢表现的太过。
    这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在走钢丝。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在心里面过个几遍，才敢说出来。
    不然，要是说错了话，惹恼了高人，机缘变成劫难，这找谁去哭？
    于是，在灵平安眼里的这位司机师傅，就成为了那种最典型的联邦帝国工薪阶级代表。
    受过一定教育，传统思想很重，说话总是很小心，但也很客气。
    于是，灵平安只好想办法活跃一下气氛。
    便找了个由头，特意谈起了坊间流传的很广的一个传说。
    “孙兄……”灵平安问道：“我听说，当年高宗时，贵祖曾经列席了新开封会议？”
    孙尽义一听，连忙谦虚起来：“哪里算列席？不过是给高宗皇帝做书记官罢了……”
    灵平安点点头：“那也很厉害了啊！”
    新开封会议，是百年战争收尾时，最重要的一个会议了。
    不夸张的说，其后一百年的世界秩序，都是由这次会议奠定的。
    因为在这次会议上，联邦帝国最后一位大权独揽的天子，在西宋王国首都新开封，召集了当时联邦帝国的所有独立王国国王、卿大夫议会代表以及各主要友好邻邦的元首和重要的经济、金融领域的代表，在新开封开了一个月的会。
    这次会议，奠定了百年战争后的帝国经济金融格局。
    也奠定了一个全新的经济金融体系——新开封体系。
    会议最大的成果，就是确定了联邦帝国的货币本位制度。
    帝国货币与黄金挂钩，每华元兑换0.8878克黄金。
    而其他主要参与国的货币与华元挂钩。
    类似扶桑、新罗这样的国家，甚至一度放弃了自己的货币，以华元为货币——这种事情，是他们的传统。
    从宋代开始，新罗、扶桑甚至南洋各国，就已经接受了来自中央王朝的货币为本币。
    而后来，扶桑和新罗重新发行自己的货币，还是在联邦帝国的劝说下，甚至是逼迫下。
    因为，帝国中枢认为，新罗和扶桑是主权独立国家。
    拥有自己的货币，是他们的权力。
    即使他们自己放弃这项权力，也是不可接受的。
    所以，他们必须拥有自己的货币！
    于是，新罗和扶桑开始打擦边球。
    货币是搞出来了，但流通量极少，和纪念币差不多。
    其国内依然是以华元为货币。
    这虽然让他们很难靠着印钱来发财，但也省却了无数烦恼。
    首先一点，就是避免了通货膨胀。
    背靠着联邦帝国的庞大市场和产能。
    扶桑和新罗，就是躺着也可以衣食无忧。
    只需要发展各自特色的产业，就可以过的非常不错。
    还留下了青山绿水，进入了现代后，旅游业搞得飞起，每年财政都能盈余。
    回到新开封体系。
    在当年确定了新开封体系后，本土就有传说了。
    都说这个体系，是孙家提议的。
    毕竟，货币战争的幕后黑手，金融领域的无冕之王嘛。
    只是，如今看来，这恐怕又是一个流言了。
    仔细想想也对！
    孙家区区一个财团，何德何能，能够干涉这样的国际体系？
    了不起，不过是个书记官，被高宗拉去当背景板的。
    孙尽义却是依然谦虚的说道：“哪有什么厉害的？”
    “一切都是主上贤明，天子洞见！”
    这他倒没说谎，太祖、太宗、高宗。
    那都是联邦帝国的人精。
    操纵权力的高手，整个世界都在他们的手心，被玩的团团转。
    灵平安听着，却是笑起来：“这么说来，当年，孙家资助那位法兰皇帝，也是……”
    孙尽义听着，嘿嘿的笑了一声：“其实我们也没有资助……”
    “都是生意，都是赚钱……”
    “做生意，和谁做都是做！”
    灵平安笑着，慢慢的点了点头。
    坊间一直有传闻，当年法兰的那个太阳王的后代上了断头台后。
    孙家趁虚而入，投资了当时还只是东方司令官的那位。
    然后，就赚的盘满钵满。
    旁的不提，就是几项特许经销权，就让孙家获利不知道多少！
    可惜啊……
    灵平安看了看，如今在自己面前的这位孙家旁支后人。
    他外面穿着志愿者的衣服，看不清内衣的模样，但想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估计和灵平安一样，是从超市买的平价衣裤。
    他年纪看上去二十六七的样子。
    但面色憔悴，神色拘谨。
    一点也不似那等高门富豪家的孩子。
    尤其是握手的时候，灵平安摸到了他双手手心厚厚的茧子。
    这是不会骗人的。
    手心有茧，要么军人，要么劳动者。
    所以啊……
    “三百年风吹雨打去……”灵平安在心里面暗暗感叹：“当年的高门显贵，如今也是劳苦大众了！”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联邦帝国执行的是‘君子之泽，三世而斩’的制度。
    哪怕是皇室后人，三代以后也要被剥夺一切头衔和爵位，回归平民身份。
    富豪们的遗产税，更是高的吓死人。
    最高达到了五成！
    搞得很多富豪，都不得不玩起了基金会避税的法子。
    这让灵平安顿时理解这位司机师傅为何总是沉默寡言，而且很拘谨的原因了。
    任谁祖上那么阔气，如今沦落到社畜的地步，心里面都不会太开心。
    甚至会自卑。
    所以，灵平安明智的没有再去谈论坊间传说孙家从秦陆运回一船船黄金与宝石的故事了。
    而是跳开了这个话题，问道：“孙兄如今可结婚了？”
    孙尽义猝不及防，被灵平安问起这个问题，一时有点卡壳，但又不敢隐瞒，只好吞吞吐吐的说道：“不瞒公子，在下早年因父母之命，已有婚约……”
    “未婚妻是世交的女儿……”
    这是大家族的通病了。
    但灵平安听着，却是叹了一口气。
    因为他感觉自己大概明白了这位孙家后人，为什么这么拼命的缘故了。
    想想看，青梅竹马，自幼定亲，但家道中落……
    所以，有志气的年轻人，来到了外面打拼。
    可惜啊……
    看了看这个热心的同龄人，灵平安感觉自己猜到了。
    估计，他到现在还没结婚，大抵是因为岳父母那边有点推阻？
    曾经看过的几部电视剧的情节浮上心头。
    于是，灵平安拍了拍孙尽义的肩膀：“孙兄，你可要加油啊！”
    孙尽义被灵平安忽然一拍，还鼓励起来。
    眼眶忍不住一热。
    天可见怜！
    他的未婚妻是黄家的大小姐！
    那可是出了名的女权！
    联邦帝国的女权，可都是很彪悍的。
    文能提笔写诗歌，武可扛枪上战场！
    那位黄大小姐，更是其中翘楚。
    她的名言是——哥们可以做到的事情，姐们也可以！
    所以，她的要求很简单。
    结婚可以，入赘吧！
    因为男人可以娶女人，女人同样可以娶男人。
    你要不想嫁，非要娶，那就胜过我再说！
    可是……
    那位大小姐是黑衣卫的少校！
    二十五岁的少校！
    他拿命去胜过她？
    这小胳膊小腿的，一巴掌就可以扇飞！
    所以，这婚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即使两家家长都急的不得了。
    但孙尽义和那位大小姐，却都不急。
    孙尽义做梦都想成为超凡者，就是为了娶对方。
    而那位大小姐，则是感觉‘姐姐没有男人，照样活的很精彩！’。
    于是就乐得孙尽义拖下去。
    反正她不急。
    本来这种事情，要是换一家，也就算了。
    但偏偏孙、黄两家，都是标准的传统派。
    信条是：人可以死，面子不能丢。
    再加上，孙尽义其实也憋着一口气，想要超过那个姐姐，然后光明正大的娶回家，证明自己。
    所以，这婚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一个非要娶，另一个不想嫁。
    灵平安看着一下子就眼眶都发红了的孙尽义，知道自己猜对了。
    “谁都不容易啊……”他在心里想着。
    正好，书店到了。
    他走过去，打开店门的锁，拉起卷闸门，然后对孙尽义说道：“孙兄，请进吧！”
    孙尽义连忙擦了擦眼睛，跟了上去。
    ……………………………………
    司徒贺睁开眼睛，看着监控器上传回来的画面。
    目标带着一个人，回来了。
    “那是谁？”司徒贺皱起眉头，迅速的将这个人的头像框住，直接对接的黑衣卫内部数据库，迅速给出了结果。
    联邦帝国升阳集团董事会董事孙尽义，父孙兴……
    一行行数据，不断冒出来。
    有关他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部出现在屏幕上。
    “原来是孙家的人……”司徒贺扬了扬眉头。
    云贵孙氏，曾经是联邦帝国的大财团。
    但那是过去了，如今早已大不如前。
    孙氏财团只能勉强挤进帝都的圈子里，仗着过去积攒的名望，勉强度日。
    当然，那是指在帝都。
    到了广南的话，虽然算不上什么巨无霸，但也属于一条过江猛龙了！
    而这位孙尽义，来广南居然是当志愿者？
    司徒贺动动手指，搜索了一下。
    发现这个家伙就是上次载着目标去潘家园的志愿者司机。
    因为任务完成的好，还得到了奖励，获得了一次修炼资源的供应！
    可惜，资质太差了！
    修炼的结果是失败！
    看到这里，司徒贺疑惑起来：“他是怎么搭上这条线的？”
    这可是很关键的事情！
    要知道，他和整个黑衣卫，废了不知道多少气力，好不容易才勉强在这位面前有个露脸的机会！
    这个啥都没有的家伙，又是怎么办到的？
    难道……
    他有不为人知的跪……咳咳……抱大腿方法？
    想到这里，司徒贺的内心就火热起来。
    若果有那样的办法！
    黑衣卫必须学啊！
    这个时候，屏幕上已经显示了目标与那个孙尽义，走进了那家书店。
    连门都关上了。
    司徒贺想了想，选择倒放监控。
    他仔细看着，终于看到了上次没有观察到的东西。
    放大屏幕，目标手上拿着一个盒子。
    看包装是某种食品盒。
    放大后，经过大数据对比，得到了结果。
    升阳公司发往西宋新开封的肉类包装盒。
    “肉？！”
    司徒贺的心脏火热起来。
    有肉？
    说明了什么？
    说明目标今天晚上要举办宴会？
    像上次那样的盛宴？
    想到这里，司徒贺就坐不住了。
    上次的盛宴，都督赴会，回来之后就立刻闭关。
    这些天来，司徒贺已经明显感觉到了，都督的神识越发收敛。
    他已再次打开了修炼之路。
    他突破了束缚他的桎梏！
    “不行！”司徒贺看着再次倒放的监控画面，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站了起来。
    蹭饭，这是他留在江城市最大的动力了。
    哪怕是蹭个残羹剩饭！
    他想了想，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嘟嘟……
    一阵忙音过后，电话被接通了。
    “我是李守义……”电话对面传来了都督的声音。
    司徒贺立刻将自己刚刚所见的事情，简单的汇报了一下。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粗重的呼吸声。
    显然，能有再次蹭饭的机会，即使贵为帝国都督，也是无法安坐的。
    这再次告诉了司徒贺，可以蹭上一顿饭，究竟意味着什么？
    于是，他小心翼翼的请示起来：“都督……属下，是不是可以尝试去接触？”
    电话那边沉默起来。
    司徒贺明白，都督在犹豫或者说顾忌什么？
    怕啊！
    怕激怒对方！
    谁不怕呢？
    毕竟，祂已经用不容辩驳的事实证明了祂的个性。
    傲娇、喜怒无常、威福自用。
    而且，祂有着足够的实力来支撑祂的性格。
    祂要不开心了，一巴掌拍过去。
    秦陆的狼人一族和那位地狱公爵的尸体还没有凉透呢！
    所以，黑衣卫只能采取远距离观察，小心翼翼的接触的政策。
    就是怕马屁拍到马腿上，不好收拾啊！
    但是……
    司徒贺同时也明白，那位虽然看似傲娇，看似喜怒无常。
    但其实，祂有原则有底线。
    只要不去触碰，那就不会有事！
    所以，司徒贺大着胆子说道：“都督……我是这样想的……”
    “这次试探，属下会‘揣着明白当糊涂’……”
    “就以上门购书的幌子……”
    “祂若愿意，自然会留，不愿意，属下也会见机行事……”
    “倘若成功的话……”司徒贺道：“那以后江城市这里就可以采取轮换制了……”
    “黑衣卫那么多困在当前境界的将军……”
    “若都能有突破的机会……”
    这句话，终于是打动了李守义。
    司徒贺只听到电话里传来了都督的指示：“你见机行事，万不可强行为之！”
    “是！”司徒贺高兴的拍起胸膛来。
    他当然是有分寸的。
    甚至是早有图谋的！
    为了今天蹭饭，他已准备了无数次。
    在心里面不知道预演过多少次了！
    甚至，还委托智库，做过模拟推演。
    根据目前已知的目标性格，智库用超级计算机进行了一十几万次基于不同条件和情况的推演，最终得到了蹭饭成功率高达百分之六十五的结果！
    换而言之，十次里可以成功6.5次！
    这个概率很高了！
    高到超出司徒贺的想象！
    在他原本的估算里，成功率只有一成，都已经值得赌上一把！
    于是，他放下电话，立刻开始准备。
    他站在镜子前，开始换衣服。
    作为目前黑衣卫里与目标接触过最多次的人，司徒贺明白，目标是很喜欢和人打哑谜，猜谜语的。
    只要能猜中，那么，基本上就会得到奖励！
    自然，若是猜错了……
    所以，司徒贺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明白，自己此行，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面对目标可能的刁难，从而赢得一个蹭饭资格！
    ……………………
    孙尽义走进了这家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书店。
    书店很普通，普通到让他有些诧异。
    很简单的装修，很简单的布局。
    而且，店面有点狭小。
    最多不过三十来个平方的店面，挤了几个书架，还有一个会客的客厅。
    一个很简单的木柜台里，摆着一台看上去似乎是早已经停产了的深蓝电脑。
    看到这台电脑，孙尽义都是一楞！
    因为他小时候得到过的礼物里，就有一台当时最新款的深蓝电脑。
    但那都是十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想不到在这里，居然还能见到这种早就淘汰掉的电脑。
    “前辈高人，果然是深藏不露啊……”孙尽义在心里感慨着。
    古人说，大隐隐于市，就是如此了。
    于是，他非但没有轻慢，反而更加恭敬。
    因为道理是明摆着的——连黑衣卫都要巴结、拉拢的前辈高人，一举一动，自有其深意。
    再则，孙尽义知道，很多东西，在超凡者手里都是化腐朽为神奇的。
    打个比方，孙尽义家族中就有着一位客卿供奉。
    那位客卿有一件法器，便是一个很古朴的算盘。
    算盘一拨，便知人行踪。
    端的是不得了的东西！
    还有帝国皇帝的法衣，看上去不过粗布所制，实则坚不可摧。
    正面一发火箭弹打上去，人跟没事一样，连寒毛都不会掉一根！
    至于那种种邪异之法，更是连法衣的纤毫都动不了！
    所以，孙尽义不敢小觑这个看上去普通简单的小店。
    他甚至连走路都不敢走的太快，生怕触动了这里的禁制——天知道，前辈高人，在他家里布置了多少道禁制和法术？
    万一不开眼触碰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可是听说过，一些机关传说。
    譬如，那骊山之中的秦始皇陵，就是人鬼莫测之地。
    灵平安回头了看了看，来到家里就变得更加拘谨的客人，连忙笑着道：“孙兄别这么拘谨……”
    “我这家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您可以随便走，随便看……”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灵平安让自己笑的格外灿烂。
    孙尽义看着，却是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因为……
    他又不是小孩子！
    小孩子才会相信大人说‘没关系，随便玩’这样的假话。
    真等搞出事情来了，大人脸一翻‘啊呀，你怎么这么调皮呢？’。
    所以成年人听别人说话，都是仔细斟酌，然后分析出来的。
    何况是这位连黑衣卫也要顾及的前辈高人？
    他说的话，岂能不仔细去思考！
    只是微微一想，孙尽义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我这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嗯，对我来说，这里确实没什么值钱的！
    这是炫耀！
    摆明了的炫耀！
    就和孙尽义上学的时候，开着自己那辆超跑，特别去同学家的门口。
    当同学提出想要坐坐的时候。
    孙公子满脸笑容，将钥匙递过去：“哥们，您随便玩哈……我这破车不值钱的！”
    嗯，对他来说，确实是不值钱。
    因为他家车库里还有十几辆呢！
    但对那位同学来说呢？
    恐怕一个轮胎就是其一家一年收入了。
    所以，当时孙尽义看着那位同学，坐在自己的豪车里，又是自拍又是开心，但终究不敢去动钥匙，因为他明白，自己赔不起！
    于是孙尽义笑了。
    有钱人的炫耀，就是这样的。
    如今，情况是反过来的。
    当然，孙尽义也明白，这位没有恶意。
    这位只是单纯的告诉自己，他有多么牛逼。
    就是这么简单。
    于是，孙尽义就和当年的那个同学一样，他笑着说道：“我明白，我明白……”
    “您不用照顾我……”
    他低下头去：“真的！”
    灵平安笑了笑，对这个有些内向的司机师傅道：“孙兄，您是在这里坐一会，还是和我上楼去？”
    孙尽义抬起头来，道：“我就在这里坐着就好了……”
    能得到邀请，来这里参观、见识一下，争取一下机缘，孙尽义就很满足了。
    他从没想过一步登天！
    因为他知道，一步登天意味着什么？
    孙家的祖训：世上没有免费的东西，假如有，那么，别人肯定想要更多！
    正是靠着牢记祖训，孙家才能维系到今天。
    不然，早被人吞的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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