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贺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血河领主。
    他微微笑着颔首。
    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
    面对一位外邦强者，司徒贺还是很有风度的。
    在联邦帝国，体面是很重要的事情。
    阿卡多抬起头，看着司徒贺，然后又看向司徒贺身旁的那个女孩。
    女孩体内的鲜血，是香甜而活泼的。
    血液告诉祂，这个女孩子最多十八岁！
    非常的年轻！
    而且……
    很稚嫩，很稚嫩，根本不懂隐藏自己的灵能。
    她的灵能波动很弱很弱。
    最多不过是个少尉。
    “少尉也能来这样的地方？”阿卡多皱起眉头。
    祂感受着此地的危险与可怕。
    那些恐怖的存在，几乎无处不在。
    祂们的意志，充斥在地板下、墙纸中。天花板的缝隙里。
    仅仅是感受着，阿卡多就感觉到了恐惧。
    但那个少女，那个弱小的少女。
    却并未有什么异样。
    她表现出了一副轻松的模样。
    “这个书店里的那些怪物，难道还会按照实力大小来区别对待？”阿卡多想着。
    但旋即祂否定了这个念头。
    因这是不可能的！
    在人类眼中，一只可以抬起一粒米的蚂蚁和一只只能抬起一片碎屑的蚂蚁有区别吗？
    没有！
    于是，祂笑着问道：“姑娘，您感觉如何？”
    …………………………
    田灵儿抬起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外邦人。
    然后又看了看自己的舅舅。
    司徒贺微微颔首。
    田灵儿这才答道：“我感觉还好……”
    这是实话！
    这个迷雾中的书店，在田灵儿眼中，是一个神秘的隐匿于一团迷雾中的书店。
    店里面似乎笼罩着一层隐晦的灵光。
    这层灵光，萦绕在很多东西身上。
    使得这些东西看上去就像打了马赛克，模糊不清。
    就好似是隔着一块铜镜去看铜镜后面的东西。
    只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
    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感受。
    阿卡多听着，却是点点头。
    司徒贺也跟着微微颔首。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与情报！
    这或许能揭示一些真实的信息！
    人类固然不会对两只蚂蚁区别对待。
    但若其中一只蚂蚁身上有花纹呢？
    又或者，这只蚂蚁其实是很稀有的品种呢？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们两个都开始沉思起来。
    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司徒贺与阿卡多同时回头，他们看到了，那位神秘的书店主人，哼着某个未知的调子，迈着轻快的步伐走来。
    祂手上拿着一张看上去被一层淡淡的灵光笼罩在其上的卡片。
    阿卡多猛然低头，看向自己手里的卡片。
    祂咽了咽口水。
    血河领主，终是知道了，祂在这里果然被区别对待了！
    但原因是什么呢？
    祂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姑娘。
    血河领主百思不得其解。
    司徒贺却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他看了看对面的血河领主手上那张凶险无比的卡片。
    又看了看自己的外甥女，嘴角溢出一点笑容来。
    “果然……那位李少校，确是锦鲤也！”
    特意提起自己的外甥女要报考，那位少校当年的母校，其实就是为了拉近关系。
    ……………………
    “客人……”灵平安拿着手里的习题册，递给那个小姑娘，说道：“您看看，它是否适合您的要求？”
    田灵儿接过被递来的卡片。
    入手有些微微温凉，像一块上好的玉石。
    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分量十足，有明显的金属质感。
    她低下头，看着卡片。
    一层层青色的灵光，晕在卡片外，形成一个环状的光环。
    隐隐约约中，田灵儿听到一阵莫名的低语。
    在低语中，她明白了，这个卡片的用途。
    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将其放在自己的枕头下。
    待到入睡之时，便会在卡片的引领下，进入梦中，开始训练。
    “枕中书！！”莫名的，一个名词从田灵儿脑海中窜出来。
    传说，古代的仙人，会制作这样的奇书，送给自己的弟子门徒，为他们护道。
    一直以来，田灵儿都以为那只是传说。
    却没想到，今天有幸可以入手一本。
    这让让她立刻就激动起来，小脸都开始红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可思议的看向眼前的这位神秘的书店主人。
    仙人之书，岂是等闲？
    怕是把她卖了，也买不起这样珍贵的宝物吧！
    于是，她紧张的看向自己的舅舅。
    司徒贺看着田灵儿，他早有准备了，在来之前，司徒贺就已经有觉悟了。
    他微笑着掏出手机，问道：“阁下，多少钱？”
    阿卡多立刻抬起头。
    祂紧张的握着手中的卡片，看着司徒贺掏出来的手机。
    “钱？”
    “这里的书可以用钱来买？”
    血河领主的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起来。
    若是可以用钱来解决问题……
    那么，阿卡多发誓，会将这个书店买空！
    在过去的两百年里，虽然布塔尼亚国势江河日下。
    女王皇冠上的珍珠与钻石，掉了满地。
    但老牌强国的底蕴，依旧是无法想象的。
    旁的不说，单单是莱茵公爵的黄金储备，就多达一千吨！
    不止可以将这个书店的每一寸空间塞满，说不定还能把外面的马路也换成金砖！
    所以，价格不是问题。
    只要开价，无论怎样的价钱。
    祂都不会还价！
    只是……
    真的可以用钱来买吗？
    阿卡多有些不自信了。
    因为，倘若果然是用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那么，这个国家为什么没有把这里买空？
    …………………………
    灵平安听到询价，立刻笑了起来。
    他说道：“客人，这本习题册呢，是多年前的东西了……”
    “您给个十块钱就差不多了……”
    那本习题册是当年灵平安的小姨报考妖都大学的古代文化专业时，剩下来的。
    在书架下面吃灰都吃了七八年了。
    也就是因为有保护膜，所以看上去和新的一样。
    但实际却是被放在书架下面吃灰的旧书。
    所以，十块钱就是它的正常价格。
    很合理！
    当然，其实灵平安知道，就算他开个三十、四十，对方也会接受。
    但……
    做生意，诚信第一！
    所以，他说着，就走到了柜台后面，从抽屉里拿出好久没有拿出来的二维码，问道：“您是手信支付吧？”
    “嗯！”司徒贺颤抖着手，点开手机上的手信软件，然后走过去。
    阿卡多紧紧的盯着，仔细的看着。
    祂看到了，那位神秘的书店主人，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沾染着无数鲜血，充溢着数不清的恐怖嚎叫的纸牌。
    那位黑衣卫将军，持着手机，走到面前，扫了一下。
    滴的一声。
    那位黑衣卫的将军的魂魄灵光，黯淡了许多。
    阿卡多咽了咽口水……
    “灵魂……”
    “居然是用灵魂支付！”
    “一位黑衣卫的将军的灵魂……”
    “刚刚若我没有看错的话……他的灵魂至少被抽走了十分之一！”
    换而言之，这位强大的黑衣卫少将，即将突破的强者的灵魂，也就值一百块！
    也就是说，祂的灵魂恐怕也就价值个两百来块……
    在这一刻，阿卡多生出了丢下手里的卡片，立刻逃跑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刚刚出现，祂手中的卡片，就分泌出了某种物质，将祂的双手束缚。
    不止如此，阿卡多还惊恐的发现了，祂的本体也同样的力量束缚住了。
    祂终于知道了，伊维公爵是如何陨落的。
    这种无视一切规则，直接通过灵魂、血脉，进行定位的力量。
    简直超出了想象！
    冥冥中，阿卡多感觉到了某种意志，在向祂警告。
    且，这是最后的警告。
    没有办法，他只好站起身来，问道：“阁下，我的书多少钱？”
    对方扭过头来，眼眶的流火，宛如日耀一样炫目。
    “客人……您的习题册，稍微贵一点……”
    祂拿着那块恐怖到极点的纸牌，说道：“打完折差不多是六十五元……”
    “我给您抹掉零头吧……”
    “您给六十元就行了……”
    “现金还是手机支付？”祂问道，那眼眶中的流火，轻轻的升腾着，在镜片挽起朵朵火焰之花。
    阿卡多听着，身体开始发抖。
    因为祂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
    那就是，这位神秘的书店主人所说的话，正在扭曲。
    那一个个字符，钻入祂的耳目，循着祂这具身体里的精血，追溯到了祂的本体。
    然后在本体的灵魂中回荡。
    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很正常，连起来听也似乎很正常。
    但……
    阿卡多明显感受到了，这些被扭曲的语言中蕴含着另外的意思。
    只是，祂的灵魂太弱小，力量太孱弱。
    所以根本无法解读出来。
    只能隐约知道，祂在要求自己做选择。
    用灵魂支付吗？
    长着巨大的利角的鬼神，在阴影中悄然出现。
    昏暗的幽都，在祂庞大的身躯之下，隐隐闪现。
    一旦选择了以灵魂支付，那么……
    显而易见的，阿卡多明白，自己从此就被那恐怖的鬼神所控制了。
    从此生死再不由自己。
    那是比当年被范海辛强迫签下主从契约还要严厉的控制！
    主从契约只是限制了祂要服从范海辛的后人，违反契约就要付出代价。
    而一旦灵魂落入那位鬼神之手，那就真的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祂可以随心所欲的对自己的灵魂动手。
    无论是塞到一个法器里，还是当成消耗品。
    都在祂的一念之间。
    那你是想用寿元吗？
    阿卡多抬起头，祂刚要开心，旋即，血河就发出了警告。
    显然，这里的寿元，可不是凡人的寿元！
    而是血河的长度！
    祂若答应下来，恐怕整条血河，都可能被瞬间吸干！
    所以，实际上阿卡多知道自己只有一个选择——灵魂支付！
    因为用寿元支付，祂会瞬间暴毙！
    没办法，阿卡多只能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战战兢兢的走到那位神秘的书店主人面前，扫了一下。
    滴的一声。
    阿卡多就看到了那个长着利角的鬼神，伸出了祂那沾满了鲜血的恐怖大手，直接抓住了自己的灵魂，然后狠狠的从其中抽走了三分之一！
    “我的灵魂……连两百块都不值……”阿卡多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让祂颤栗起来。
    因这意味着，在这位书店主人眼中，实际上，黑衣卫的少将只比祂弱一点了。
    收起手机，阿卡多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祂是不敢再待下去了。
    祂连忙说道：“我就不打扰您了……”
    灵平安看着手机上提示的到账，他美滋滋的点点头：“客人，您慢走啊……”
    “下次有需要，欢迎再来……”
    阿卡多咽了咽口水，用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答道：“一定！”
    祂握着手里的那张卡片。
    祂感受到了，从卡片中传来的恐怖力量。
    于是，血河领主明白了，只要祂可以活着回来。
    那么，祂就可以打破现在的桎梏。
    将血河真正的炼为己有！
    届时，即使是范海辛的契约，也再无法束缚祂。
    因祂将成就真正的真神！
    成为鲜血与背叛的主人！
    所以……
    祂走到门口，回头再看一眼这个书店。
    这里是最恐怖之地……
    潜藏着无数恐怖的存在，在这个书店里，祂如虫豸一样渺小而脆弱。
    一个字说错，一个事情没注意，立刻就要粉身碎骨。
    但这里也是天堂！
    力量、权柄……
    只要付得起代价，那么，就都可以得到！
    就如手里的这张卡片。
    它固然是危险的。
    但……
    阿卡多知道，若被秦陆的那些老不死的东西知道了。
    别说是三分之一的灵魂了。
    祂们甚至愿意交出一切，来换这样的一个机会！
    一个脱胎换骨，打破桎梏的机会！
    抬起头，阿卡多看向前方的迷雾。
    忽然，祂想了一个事情。
    自己该怎么出去呢？
    祂明白，这片迷雾是无法直接通过的。
    祂能感受到，这片迷雾的凶险。
    好在，这个时候，门开了。
    那位带着小姑娘的黑衣卫少将走了出来。
    他拿着一个手电筒。
    手电筒打开，照向迷雾。
    前方的道路，瞬间安全起来，那些让阿卡多毛骨悚然的东西，悄然远离。
    所以……
    手电筒是安全证件？
    但为什么我没有？
    阿卡多再次嫉妒起来。
    没办法，祂只能厚着脸皮，贴过去：“阁下，介意我和你一路吗？”
    司徒贺看了一眼阿卡多，点点头：“可以！”
    血河领主在某种程度上，是联邦帝国的敌人。
    但是……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联邦帝国本身，难道还有别的可以信赖的朋友吗？
    国际关系是复杂的。
    今天的朋友，未必不是明天的敌人。
    而今天的敌人，未必不是可以合作的朋友。
    这一点，司徒贺很早就知道了。
    况且……
    布塔尼亚联合王国，与联邦帝国，虽然一直不对路。
    但有一个事情，却是不谋而合的。
    这个事情就是——秦陆各国的领土与主权完整，必须受到保护和尊重！
    于是，两人并肩走向迷雾。
    田灵儿紧紧的跟在身后。
    在迷雾中，联邦帝国黑衣卫少将和布塔尼亚的血河领主，像多年的朋友一样，一边走，一边说笑。
    这让田灵儿看的目瞪口呆。
    大人的世界，果然很复杂！
    …………
    灵平安目送着前后两拨客人，慢慢的消失在雾气里。
    他拉下卷闸门，然后将小猫贝斯特放到毛巾上。
    拿起手机，看了一下余额。
    年轻的书店老板打了个口哨。
    “若是每天都能有这样的生意……”
    今天卖出去了三本书，虽然一本是免费赠送，但以后可以白嫖对方的烧烤……
    剩下两单，入账六十元。
    今天的水电费算是赚到了！
    若以后每天都能赚到水电费……
    年轻的书店老板，不禁幸福的笑起来。
    虽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但不妨碍他因此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