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杨志远。”
    “你好，陈一鸣。”
    杨志远主动起身打了招呼，陈一鸣不卑不亢地应了下来。
    “我堂兄。”杨志宏适时补了一句。
    然后三人入座，陈一鸣用眼神询问杨志宏，杨志宏装没看见，说出去安排菜，便脚底抹了油。
    “百闻不如一见，陈小兄......陈总果然年少有为。”
    杨志远堪堪刹住车，哪怕只有丝丝可能成为翁婿，也不能乱开了称兄道弟的头。
    陈一鸣琢磨着，居然没说一表人才，老兄你这眼力不行啊！
    “杨总捧了，侥幸做了点小事，不值一提。”
    “嗯。”
    陈一鸣：......
    杨志远故作开玩笑地道：“陈总这么年少多金，想必在学校里追求者不少吧？”
    陈一鸣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什么情况，来说媒的？
    “是有不少。”陈一鸣点了点头，然后一脸正气，“钱不钱的无所谓，她们看上的都是我英俊的外表。”
    杨志远举杯喝茶的手一僵，努力微笑道：“哦？那陈总选择她们也是看外貌吗？”
    这人怎么回事？
    搞得跟我未来老丈人一样，我们才见第一面啊喂！
    但是他不敢乱来，刚才那种话已经是试探对方的极限了，原因很简单，杨志宏在他面前活像个跟班小弟。
    “杨总说笑了，我这人脸盲，分不出来漂亮不漂亮，只喜欢感受内在。”
    杨志远看着陈一鸣一本正经的样子，心知不透点消息是不能指望这小子说真话的。
    他稍稍有些后悔，不该拦着老婆提前找人查查陈一鸣情况的，否则现在情况应该会好一点。
    “我有个女儿。”
    “嗯，杨总的女儿一定很漂亮，可惜我这人脸盲，分辨不出来。”
    “她叫杨宁真。”
    “噗......”
    陈一鸣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一地。
    串起来了，一切都串起来了。
    为什么杨志宏会那么大度的给自己投两百万美金；
    为什么在那之后杨宁真每次说到自己家里情况的时候都很着痕迹地绕开；
    为什么杨志宏这么大一老板在杨志远面前跟个小弟一样；
    为什么杨志远会在今天过来当面见他......这个倒还真没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呢？
    趁着呛水咳嗽的当口，陈一鸣极速转动着聪明的大脑。
    很快，一个能够自洽的逻辑链条在他脑海中成立。
    因为某一次和苏莱的约会，最有嫌疑的应该是之前去看电影院看《非诚勿扰》那次，遇到了好些人，说不定里面就有人认识苏莱，然后告知了苏莱的父母。
    然后她父母并未声张，而是默默调查了一圈自己，他们自己不方便出面，就让杨志远帮忙来探探陈一鸣的虚实，看看陈一鸣的人品。
    所以杨志远一来就问什么情啊爱啊的，严重不符合一个商界大佬的形象，倒像是一个担忧的长辈。
    可惜，陈一鸣注定是错的。
    因为，即使他骚断了腿，也想不到，如今在众人心中，他的女朋友已经变成了杨宁真。
    “看来陈总和小女很熟悉啊？”
    杨志远依旧在笑着，但陈一鸣清晰地感觉到了冰冷。
    现在说不认识还来得及吗？
    “杨总，不，我还是叫您杨叔吧。”陈一鸣坐直身体，借着擦嘴的机会擦了擦汗，然后掏出烟来，“杨叔来一支？”
    倒是个没脸没皮的，杨志远心中早有预判所以并不意外，伸手接过，坦然承受了陈一鸣主动点烟。
    “杨叔日夜操劳，今天找我肯定不是为了公事，咱们聊点风花雪月吧。”
    “哦？比如？”
    “比如两个人的结合，最需要的到底是什么。”
    陈一鸣打定主意，既然已经暴露，那干脆先给杨志远洗个脑，给他拉到自己这边，到时候哪怕苏家父母不同意，有杨志远这么一位重量级盟友，也是好的。
    杨志远也看着他，没想到陈一鸣在事情败露之后还能这么镇定，居然想主动表明心迹，是个能成事的，他的笑容便多了几分温暖，“那好啊。”
    陈一鸣用手指在空中一划，“这事儿我觉得得先分两面，首先站在女方的角度，从女方的父母，到女方自己，他们对于一份感情的期许是如何的。”
    挺好，没有一上来就说什么自由恋爱，反对包办婚姻这些浑话，杨志远轻弹烟灰，默默听着。
    “抛开那些无良无德的父母而言，大多数父母的出发点必然是为了子女好。”
    ......
    “人的认知一定受限于经历和环境，如果身边有当官发达的，多半也会希望子女找个当官的，身边有创业成功的，则对创业人士的容忍度高一点，有先甜后苦嫁了败家子后半生凄凉的，多半就会对能力着重考量。”
    ......
    “父母都就会在心中架设一个理想框架，这个框架是他们单方面设定的，未来能否破除这个框架，取决于他们对女儿的爱，以及自身的开明程度。”
    ......
    “对于女方个人而言，也是一样，她也会给自己预设一个理性的框架，主动或被动地在人还中找寻。”
    ......
    “最理想的情况自然是女方找到了自己的理想型，而这个理想型有刚好符合父母的理想型，但这是很难的。”
    ......
    “但从男方的角度而言，大体应该遵循长得漂亮，性子合得来，日子处得下去，这么一个简单的脉络，就可以了。”
    ......
    “简单来说就是外貌决定了愿不愿去了解内在，而内在又对外在有一票否决权。这是一个理性男人最通常的做法。”
    ......
    “在这个狼多......僧多粥少的年代，男方父母对媳妇儿的宽容度，显然要比女方父母对女婿的宽容度要高。”
    ......
    等杨志远静静听完，一旁的烟灰缸里已经摁着三个烟头了。
    他神色如常，瞧不出什么变化，开口道：“你既然跟宁真那么熟悉，想必应该认识她的一个至交好友吧？”
    “应该是认识的......吧？”
    杨志远瞬间目光如炬，死死盯住陈一鸣的双眼，“那你觉得你能娶到她吗？或者说你觉得你有资格娶她吗？”
    大佬气场全开，压力扑面而来，陈一鸣神色从容道：“能。也有资格。”
    “说说理由。”
    ......
    半个小时之后，杨志宏敲响了房门，手里拎着两瓶白酒。
    “咱们中午喝点？”
    陈一鸣感受了一下还有点昏沉的脑袋，昨夜的酒都还没全醒。
    但眼下这情况，摆明了就是帮忙测酒品来了，自己怎么可能拒绝，说不定一会儿还把常林拉过来打一场麻将测测牌品呢。
    他只好豪迈地答应下来，然后幽怨地看了一眼杨志宏，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连个气都不通。
    杨志宏再次装作没看到。
    很快，推杯换盏，桌上笑声渐起。
    陈一鸣很克制，那些诸如“太太乐”、“草莽英雄”之类的笑话一个都没说，摆明车马要竖起一个纯情人设。
    杨志宏偷偷观察着堂哥的表情，多年相处，他已经能够从堂哥故意板起的扑克脸中观察到细微的差别了。
    结论就是：堂哥似乎还挺满意？
    但他转念又想着，自己入股了曹操快送，挣了钱，打了嫂子的脸，然后创办曹操快送的陈一鸣要是真成了堂哥和嫂子的女婿，岂不是堂哥偌大的家产未来都成了陈一鸣的？
    嫂子能忍得下这口气？
    会不会到头来因为自己坏了一桩好姻缘？
    想到这儿，原本高兴的他看向陈一鸣，端起杯子，倒了一杯，神色稍稍有些黯然，“陈总，我敬你一杯。”
    说完便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陈一鸣琢磨着，老杨这是在干啥？
    刚才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失落的，高兴的话，应该是看出来了大杨总对自己还算满意，那失落个啥呢？不是说老杨只有一个在上小学的儿子吗？咳咳......还主动敬自己酒，莫非是在暗示自己，这场酒喝得不是很让大杨总满意？
    不行，为了莱哥，这酒也得喝到位啊！
    说完，他给自己满上，双手举杯，“杨叔，敬您一杯，感谢您的指点。”
    杨志远嘴角一抽，我指点你？刚才不是你一个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我插都插不进去么？
    喝完一杯，陈一鸣又倒上，然后对杨志宏道：“老哥，咱俩走一个。”
    杨志宏看了一眼杨志远，笑着道：“大哥，这是各论各的？”
    气氛又重新热烈起来。
    ......
    喝完酒，并没有麻将局。
    三个人干掉了三瓶白酒，又随意扯了会儿，杨家兄弟坐车离去，陈一鸣也朝宿舍走去。
    走在校园里，酒意澎湃的陈一鸣想点根烟，摸遍了所有的裤兜也没找到打火机。
    他苦笑一声，事实证明，有的人，不管是开兰博基尼还是玛莎拉蒂，他都会顺走你的打火机。
    这就是莫名其妙的聚会打火机定理。
    回到宿舍，斜着朝下铺的床上一倒，两只脚熟练地蹬掉鞋子，身子一翻，便躺在床上。
    稍显急促的呼吸刚刚响起，裤兜里的电话便狂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