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贺师傅载着陈一鸣返回了远航驾校的停车场。
    倒不是不放心陈一鸣来开，而是严格遵守驾校的规定。
    陈一鸣下了车，正打算预约明天上午的课程，忽然兜里的手机响了。
    李德福的声音在那头响起，“陈总啊，我这边的工作都做完，一切都没问题，你看要不我们明天就把流程走完？”
    因为曹操快送发展历程还不长，只有一个总部，也没有什么固定资产需要盘点，田宇他们的前期工作更是基本将所有情况理顺了，所以福德集团的工作组只花了三天时间就完成了统计。
    唯一稍微有点恼火的问题是各个分部负责人，好在陈一鸣早有准备，挨个打了电话谈心，并且保证福德集团暂时不会变更各个分部的运营模式。
    嗯，主要是说了大家该挣的钱不会少，众人这才都安了心。
    这一点李德福也是认同的，曹操快送在燕京地区发展得这么好的，他脑子抽了才会去乱动作。
    李德福在拿到报告后跟自己的个人财务助理一合计，没啥问题，各个分部的经营也好，账上的两千多万现金也好，都是预想中美丽的模样。
    刚好他抵押了几处房产在银行贷的款子也下来了，便迫不及待地给陈一鸣打电话了。
    陈一鸣自然一口答应，钱没到账上，什么都还有变数，他也希望尽快完成这桩交易。
    看来这边驾校就只有先缓一天了。
    陈一鸣跟贺师傅道了谢，然后找到老白说了一句到时候电话约课，他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有空。
    老白有些迟疑，这马上就元旦了，又放假什么的，万一十天期限过了......
    陈一鸣还没说话，王兵轻轻捶了老白一拳，“陈总日理万机，事情多着呢，会跟你计较什么几千块钱的破事儿？”
    这十足的底气，都是一天天包车攒下来的。
    老白只好点头答应下来。
    第二天上午，三合大厦。
    曹操快送的会议室里，陈一鸣和李德福各率两人对坐。
    陈一鸣右手边是请刘校长出面找的一个法学教授，负责审查合同和各项文本。
    没办法，现在手上资源太少，去律所请一个又信不过，只能厚着脸皮找一趟老狐狸了。
    在他的左手边是刘嘉义，现场观战的，俗称打酱油。
    李德福也带了一个法务，以及他的个人财务助理，也就是那个金丝眼镜男。
    双方就着具体合同文本来回讨论修改，直到下午一点，才正式签署完成。
    和陈一鸣预想的情况一样，这份合同并不是跟福德集团签的，而是跟一个李德福个人完全控股的一个皮包公司签的。
    看来李德福果然是要独占这个好处了，同时可能也有觉得福德资本名声太臭，想要好好发展曹操快送的意思在里面。
    陈一鸣并无所谓，反正只要自己拿到钱，并且坑到李德福就好。
    虽然双方在细节了磨了许久，但总结起来其实就是两句话：
    按照合同，李德福需要在未来的三个工作日内，将全部款项打到曹操快送的母公司燕京互联生活科技有限公司的账户上。
    同时曹操快送目前的一切都将归属于李德福控制的皮包公司，今后的盈亏与陈一鸣及互联生活再无关系。
    合同签完，各自用印，正式的收购就达成了。
    陈一鸣包了个五千块的大红包给那位法学教授作为酬谢，教授对这位年少有为的学生也很喜欢，乐呵呵地接过。
    今晚陈一鸣无法拒绝李德福的邀请，只好昧着良心跟他喝了一场，听了一晚上的高谈阔论，瞧了一晚上的意气风发。
    十二月三十日，阴，2008年的倒数第二天。
    许多科技媒体上忽然爆出了一则新闻：当前在燕京地区正声名鹊起，垄断了燕京高校市场的曹操快送卖身了！
    以六千五百万的价格被一家科技公司买走，而根据媒体报道，这家名不见经传的科技公司背后，正是福德资本的实际控制人李德福。
    曹操快送的创始人陈一鸣一跃成为了货真价实的千万富翁。
    文章中，记者隐隐指出，陈一鸣是个商业天才，年少有为，但正是因为年少，为了眼前的丁点利益，舍弃了一个成长性巨大的企业，未来他一定会为他的鼠目寸光而后悔的。
    而李德福实在是下了一盘好棋，在各方还在想着如何投资曹操快送的时候，他居然另辟蹊径，魄力十足地直接收购了曹操快送，握住了这头恐怖的现金奶牛。
    互联网上的评论也是褒贬不一。
    “曹操快送居然卖了？我还等着它一统全国的高校市场呢，那得是一个多么夸张的概念啊！”
    “楼上烧饼，鉴定完毕。”
    “就是，当其余地方的人是傻子吗？不知道模仿，我们沪州现在就已经有好几个开始做这个的团队了。”
    “卧槽，六千五百万，听说只搞了三个多月，这也太夸张了吧，同样是大学生，让我带上纸巾去厕所哭一会。”
    “六千五百万多吗？多！但又不多！曹操快送至少值十个亿啊！”
    “是啊！曹操快送真的是卖亏了，听说一周跟商家结算一次，这个沉淀的资金量都是恐怖的啊！”
    “陈一鸣鼠目寸光，未来一定哭都不哭不出来！”
    “落袋为安有什么不好，大一就挣了五千万，酸就完事儿了，哪儿那么多破事！”
    “就是，牛哔你整一个试试？每个月还领着爸妈生活费的人去嘲讽别人三个月挣了几千万的人，羞不羞。”
    “我评价一个冰箱还要自己会制冷吗？这明明就是一个生动的案例，大学生创业最缺乏的就是战略格局，这种小富即安的思想会毁掉许多大学生创业者！”
    ......
    “老李！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李德福的办公室里，几个董事会成员面色阴沉地坐着。
    李德福靠在一组单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说什么？”
    “当然是曹操快送了！”
    一人起了头，其余人顺势指责起李德福来。
    这么好一个项目，如果是由福德集团接手，大家能多养几只金丝雀？
    李德福默默听着，无动于衷，毫无波澜，甚至还点了根烟。
    等这帮人渐渐消了声音，李德福嗤笑一声道：“我说你们不会是把脑子里的东西也射空了吧？我拿钱买了个公司也要跟你们汇报吗？”
    “明明有福德资本，为什么还要自己买......”
    “我可去你马的吧！”李德福气势陡然一振，“公司也可以买车，你为什么要给自己买车？公司也可以买房，你为什么要把房子放在你自己名下？”
    他冷哼一声，“老子拿我自己的钱，没用公司一分一毫，你们管我买了什么！你们花自己的钱买东西我管过你们吗？到底是什么心态，支撑着你们居然可以这么不要脸皮地跑来兴师问罪的？嗯？”
    几个董事你看我我看你，无奈地叹了口气。
    ......
    燕京电视台，秦主任办公室的门被人一把推开，一个身影风风火火地就闯了进来。
    秦主任眉头一皱，等看清来人，眉头展开，心中的不爽却还是存在。
    没办法，谁让你有个好师父，师父又有个好骑士呢！
    林晚气冲冲地在秦主任的办公桌前停步，“主任，你说那个陈一鸣怎么回事啊！我们好心好意把他捧红了，这个专题的热度正在上升，一片大好的时候，他却突然把公司卖了，这不是打我们的脸吗！”
    “咳咳，小林，慎言啊！”
    秦主任将手中的笔放下，端起茶杯，好整以暇地吹了吹浮沫，润了一口，又慢慢将茶杯放下，旋上盖子，“我们只是媒体，客观地记录和报道事实，不存在捧不捧谁的问题。”
    林晚猛地意识到了措辞的失当，“主任说得是，我记住了。可是陈一鸣这样做也太不厚道了吧！好歹跟我们通个气啊！”
    其实他是给我说过的......秦主任看着林晚，“我们不要觉得报道了人家，人家就要对我们负责，更何况这正常的商业行为，涉及到几千万的买卖，如果因为我们的事情错过了，我们电视台会为他兜底吗？换做是你，你会吗？”
    林晚愣了一下，抿嘴不说话了。
    “所以说，换位思考很重要啊！”秦主任语重心长。
    看着林晚神色黯然的样子，秦主任微微一笑，主动关心道：“你是不是在担心这个专题的热度？”
    “嗯。”
    秦主任敲了敲桌子，“别这么垂头丧气嘛，我还是制片人呢，难道我就不关心了？”
    林晚抬起头，“那主任为什么不急？”
    “因为不需要急。”秦主任站起身，“陈一鸣这一卖，必然会引起一番讨论，这番讨论势必又会提到他的采访，这必然又会引起社会对大学生创业的讨论，我们这个专题纪录片的关注自然又会上一个台阶？”
    “可是会有负面的声音吧？”林晚的面上满是担忧。
    “只要总体是正面的就行了。更何况我们只是记录者，并不体现我们本身的倾向。”
    他笑了笑，“而且，以陈一鸣的个性，未来会甘于就这么寂寞吗？届时不管是搞什么动作，是成功还是失败，不都是我们一个追踪报道的素材吗？说不定就又是一个专题呢？比如【曹操快送创始人再创辉煌，有实力的人永远都厉害。】或者【曹操快送创始人折戟沉沙，当年辉煌只是运气使然？】”
    林晚的神色渐渐兴奋起来，连连点头，“谢谢主任指点。”
    等林晚离去，秦主任坐回桌子，笑着回想起那天陈一鸣给他打电话的说辞，摇头感慨道：“后生可畏啊！”
    ~~
    红树资本的中国总部，沈北鲲关掉页面右上角的小红叉，笑着又拿起前两天记下来，这几天又扩展了不少的思路，对照着网上一片对陈一鸣批判的声音，笑着感慨道：“真理果然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
    清莱资本，孙伟平神色复杂地看着新闻页面，他想不通，为什么宁肯拒绝投资，都要用这么一个价格贱卖了前途一片大好的曹操快送。
    莫非这里面有什么坑？一个念头升起，他仿佛碰到了一道难解数学题的学霸，两眼放光地将目光重新投向曹操快送的资料。
    ~~
    而此刻，其余注意过曹操快送，或者在这则新闻之后开始注意曹操快送的各大投资机构，许多人都在破口大骂，李德福不当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