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阳帝找云如龙有事相商，龙文牧也不会在那儿久留。这次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动身返回凌云堡。
    来的时候平平静静，回去的时候却心绪繁杂。
    不光是千灵雪的事，还有很多关于天妖大陆的事。这一趟，知道了不少云轩国的秘辛。
    天妖之战，天妖大陆，千灵雪，还有云嘉那边的事，种种事在脑海里缠绕着。
    列国大战只有最后的七天了，是该好好想想之后该怎么做了。
    离开大殿，便有人出现在龙文牧的面前，是之前护送他过来的天妖师。
    “与陛下见过了？”
    “见过了。”龙文牧答。
    “话都说完了？”
    “说完了。”
    天妖师点点头，妖力把龙文牧包裹，带着他往凌云堡的方向疾驰。
    护送他来，自然护送他回去。
    云轩帝找他见面，虽然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但既然是云轩帝要见他，天妖师自然要保证他来去的安全。
    四周景色在飞快的倒退。
    天妖师飞跃之时稍稍放缓了速度。
    “小子，我问你，凌云堡上那个妖傀是怎么回事？”天妖师问。
    “算不上妖傀，只是一些原因才变成那样的。”
    “养虎为患，你们包庇他未必是什么好事。”天妖师告诫道。
    长孙候在屏障里，这些人便拿他没办法。要不是担心长孙候有什么异常的举动，这些人也不会天天驻守在凌云峰外。
    龙文牧知对方是好心相劝，也坦言道：“至少暂时没什么威胁。”
    天妖师鼻子哼气：“我只是好心警告，听不听随便你们。只是别怪到时候为时已晚。”
    “多谢前辈好意，我们自有衡量。”
    天妖师不再多言，带着他很快就回到凌云堡。
    返回凌云堡，众人就围上来询问，龙文牧却什么也没说。
    去找云嘉，但敲了几次门，里面也没反应，龙文牧只能自顾自的回了屋。
    关于这次云如龙和他的谈话，特别是有关云嘉的事，龙文牧都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她。
    云如龙要让云嘉接任云轩国的皇位，说实话，龙文牧都不知道这种事是好是坏。要说好处，掌管一国当然胜过凌云堡这个小小宗门。但是往坏了说，现在的云嘉真的有能力坐稳君王之位吗？帝王之位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也许这非但对她无益，反而会害了她。龙文牧也想不透彻，不在那个位置上，有的东西很难看得透。
    云如龙现在没有对云嘉明言，老实说，龙文牧也不打算这么早告诉她。
    一切都得等天妖大战落下帷幕再考虑，现在连前往天妖大陆的资格都还没拿到，八字都没有一撇，说多了也没用。
    龙文牧在屋子里静心打坐。而与此同时，青云堡的中央，偌大的殿堂里。
    云如龙手中的茶杯轰然粉碎，茶水溅洒了一地。
    碎片顺着他手边滑落，纵然他依旧装的不为所动，也掩盖不了心底的动摇。
    “哈哈，云帝还真是不小心。看我一句话让你激动的把茶杯都给捏碎了。”炎阳哈哈大笑说。
    “没有的事，手滑了而已。”云如龙擦拭着手中的茶水，额头微垂，额前投下浓密的阴影，“炎阳帝刚刚的话，我没听明白。”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炎阳帝直言不讳，“我是说，让那个叫做千灵雪的女子嫁给我，从此你我两家便永结盟好。”
    “炎阳帝说笑了，千灵雪不过蒲柳之姿，如何入的了你炎阳帝的法眼。传言你炎阳帝身边美眷数不胜数，过的是神仙日子。想来没这个必要吧。”
    “云帝你别这么假惺惺的跟我说这些没用的东西，今日我见那女子，便知此女只应天上有。我让人去打听，此女并未婚嫁。既无夫君，那嫁于我又有什么不好？”
    对放摆明了就是咬紧这件事不松口，云如龙难得的透出一股冷毅。
    炎阳帝是什么人，他早就有所耳闻。此人放浪不羁，身边女人无数。肯定是今天在擂台那时候，让他见艳心动了。
    且不说千灵雪愿不愿意，就千灵雪那种特殊的身份，云如龙也绝不可能答应这种事。
    “炎阳帝虽有心意，只是此女身份特殊，不会外嫁的。”云如龙果断的拒绝。
    炎阳笑眯眯的盯着他，难得的那眼眸里透出一股阴沉，就像是猎人盯上了猎物。
    云如龙和他对视，不知道为什么，平稳的心境居然开始变得躁动不安。
    自从登上帝位，他一直让自己心如止水。不知道为什么和炎阳对视的时候，心底波动的这么厉害。
    窗外之光照耀下，炎阳的眼瞳里，若有若无的好像泛着一抹诡异的紫色幽光。
    “云帝，我可是知道的，你们云轩国有三个人身负天妖源石，此女便是其中之一吧。”炎阳话语犹如毒蛇吐信。
    云如龙心底的波动越来越难以压抑，额头隐隐冒出汗珠，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自己的心脏。
    “不错，此女身负天妖源石。对我云轩国意义重大，不可能外嫁他人。若是炎阳帝有意，到时候我送你两名美婢便是。”
    云如龙没了继续交谈下去的心，从来只是他看穿旁人的内心，头一次有一种被人看透的感觉。脑海里，好像有一双眼睛正瞪着自己。
    很诡异的感觉，这种感觉以前从没有过。
    “若是我打听的不错，此女身负的是吞虚的源石吧。”
    “不错。”云如龙沉声道。
    “吞虚之力，吞噬万物。但也是三枚天妖源石里唯一给人巨大负担之物。若是我没说错，炼化这枚源石的人，从没有长命的吧。”
    云如龙一愣，吞虚源石的确有这个弊端。以往炼化过这块源石的人不少，每一代都会有人尝试继承这块源石。只是得到这块源石的，短则数年，长则十余年，都因无法负担而亡。
    当初千灵雪执意炼化这块源石，云如龙没能阻止她。这些年来，这也是云如龙的一处心病所在。
    脑海里浮现出当年的情景，在茫茫大雪之中，盗匪烧毁村庄，自己救了在村外那个无依无靠的女子。也是那个时候，云如龙亲手将一块源石给了她，给了她成为妖师的机会。
    如果重来一次，云如龙宁愿自己没把源石给她。这样她就能作为一个普通人，平平安安过一生，不用被这样的命运所缠绕。
    千灵雪炼化吞虚源石，成为地妖师，独自前往北方。
    归来之时，佩戴着血迹斑斑的长剑。后来派人查探，当年的盗匪被尽数诛杀。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云如龙就再没有见过她。说不清是因为愧疚还是别的。
    被炎阳提起这事，很多埋藏在心底的想法不自觉的涌现出来。
    “云帝让这么一个女子背负这么沉重之物，难道就不心生愧疚吗？如此年轻貌美的姑娘，本该享受美好的一生，却不想寿命无多，也不知是谁造成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如龙有些怒了。
    对方不知道怎么看穿的他的心意，每一句话都直指他心底最大的空洞。
    炎阳帝轻声冷笑：“其实你也无须太过担心，我寻得一物，名为太乙净魂莲，乃是天地之灵下诞生的异宝。此物能让人脱胎换骨，洗精伐髓，尽除人体内之患。也许有此物相助，能为她免除一些隐患。”
    “此话当真？”云如龙豁然起身，那股震惊再难隐藏。
    “我这话当然是真的，不过此物是我出阳国的东西。如果她下嫁于我，我可以承诺，在成亲之日，我会亲自将此物送给她，以做定情之物。”
    云如龙本该一口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却久久无法出口。
    他的这些反应都被炎阳帝看在眼里。
    “看样子，在你眼中，此女性命无关紧要，反倒是那枚天妖源石胜过一切呀。”
    云如龙目光颤动，立了许久才强压着悸动坐下：“天妖源石固然重要，但是人命大于天。炎阳帝手中的太乙净魂莲，不知可否割爱，我愿意用其他东西交换。”
    炎阳帝轻轻哼笑。云如龙脸色很难看。
    交换？炎阳帝老奸巨猾，以这个条件来开口相挟，又怎么可能松这个口。
    云如龙重新取来一个茶杯，给自己倒满。
    “看样子云帝好像不太愿意，那不如这样如何，倘若你同意此事，到时候不管你我两家谁取到了天妖之战的胜利，你云轩国都可以前往天妖大陆。”
    “你说什么。”云如龙脸色彻底的变了。
    “要是我没打听错，你云轩国在悠久的古老时代，是一个名为云轩宗的宗门。当年云轩宗是天妖大陆一霸，后衰弱，以至于回归此地自立云轩国。你们世世代代，无不渴望着回归天妖大陆。你们祖上是何等辉煌，如今却偏居一隅，想必你们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吧。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妨做个顺水人情。如果你肯答应我的条件，那我也向你保证，即便最后天妖之战的胜者是我出阳国，也可携你们同往天妖大陆，以偿你们历代之愿。”
    云如龙表情有些呆滞，炎阳帝的两句话，正好是他心里最大的两处郁结。
    他不知道对方如何知道自己内心的，只是心头的震撼再也无法抑制。
    “难不成你还要为了一个女人，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你应该知道，我出阳国兵强马壮，你真的以为能在天妖大战上赢过我们？只需一个人……便能了却你的所有心愿……你为了什么而成帝？碌碌无为的一生怎么对得起战死的先祖……杀尽天妖，这难道不是你一直以来的愿望吗……付出一个人的代价就能让你如愿，你为何不愿意……”
    炎阳的每句话都像是九幽黄泉下传来的呢喃细语……
    云如龙开始还心情激动，可在这声音下，脑海中慢慢有些晕眩。
    他看见炎阳帝在笑，而且笑得很诡异，像是看见猎物掉进了陷阱。
    云如龙眼前的景象开始带上重影，渐渐的只剩下炎阳帝眼里的那两团深邃的紫芒。紫芒摇晃，像是两团摇曳的火焰。
    眼皮有些沉重，像是要沉沉睡去，又好像是有一把厚重的铜锁，锁住了心扉。
    无论如何也提不起精神，意识也在渐渐朦胧。
    视线里，看见炎阳帝眼中的倒影。紫火之中倒映着自己的面庞。只是倒影中的人胸前挂着一把大锁。
    朦胧之中，倒影中的那人嘴巴不受控制的开启，那话不像是出自自己的口中：“你既然如此说……那……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