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痴人
要让个不知情的人来,打量起凌锋这个身高八尺的大男人,恐怕这人是绝对不会相信,在这具魁梧壮实的身躯下,藏着的那一颗心上,竟密密麻麻全是些比绣花针眼子还细小的小心眼子,绕着这些小心眼子生出的斤斤计较,已然都过度到了尖酸刻薄的程度。
但虞昭细细听了文夫人描述后,没有一丁点的纠结犹豫,即刻就相信了她所言之事是事实,为死要那一张面子和所的谓志气,而不过问事情本质的真假对错,就发怒发疯做出好些姿态,去闹得文、凌两府都鸡犬不宁,这等事请,确实是凌锋此人能干得出来的。
如此笃定就下了定论,不是因为什么偏见,也不是为别的缘由,只是因为虞昭自己,也是被凌锋那小心眼死死记恨住的人之一,她急中生智好心救人本是无辜,可回宫的这些日子来,却将凌锋的白眼朝讽谩骂尝尽了,故才有资格能对如今发生在文府中这桩糟心事深有体会且感同身受。
原是当年洛原兵变一事,为引蛇出洞歼灭奸臣,虞昭听源帝的命令,拿着楚子宜当诱饵,假扮了次奸恶之人,去与狼狈为伍,当时她为了保障源帝所做的计划不会败露的同时,又想让凌锋等人在虞程那只老狐狸的刀下能留一条命,果断选择折中舍小保大之法。
最终虞昭以留证服人一说法,说服了一心满是前斩草除根的狠毒念头的虞程,让他对凌锋施以了封喉之刑,才得以拖延住了凌锋那一众兵士的性命。
然而凌锋的脑子,如楚子凯所说的那样,从来是不大灵光的,他只知是虞昭给虞程出的主意,才让自己嘴里被灌了块红碳,暗里便也只记住了这喉咙灼烧的疼,全然没能意会到,虞昭用了这一点疼,换住了他一条命这一事实。
事后,凌锋依然坚信不疑自己的判断,认为自己那次能够死里逃生,全是因为自己拿生来不凡的气运造化所护佑,绝对没有虞昭这个会对人施以酷刑的恶毒女人的功劳,所以对其的态度,只有日渐恶化的憎恶,更不谈会有半点感激救命之情。
夹杂在言语里的明嘲暗讽,掺混在眼神中的愤恨轻蔑,对于凌锋对自己做出的这些无脑狂傲的举止,虞昭不得不承认,开始她屑于放在心上,确实觉得有点委屈,但后来看透其人本性,就只当做自己救的是一条无脑又无能的疯狗,一条疯狗不知感恩,还会对自己狂吠,这是很寻常的事,如此想着,她便就看得淡然了。
看淡了一切,能了却自己的烦心,但虞昭心知,如凌锋这等性格作风,若不加以改正,日后他与人相处打交道时,必定也会有另人出来予他一次狠狠地教训吃,这不,报应就来了,在事业受挫后,紧接又惹恼了他未来的大舅哥,怪道这一桩上好的姻缘也留不住了,当真是活该。
见凌锋陷入此时困境,虞昭心里是有些快意的,不过她暗中拍手称快的同时,也没有忘了,自己腾出精力来插手此事,是为了帮助文罗,所以行事时,她便不得不站在她的角度思考许多,遂强压下了心里头各种对凌锋不满的意见,对文夫人道:
“凌侍郎性子,确实是急躁了些,可文夫人应该知道,他是极在乎文小将军的,他听见有人说那门不当户不对的闲言,心中会害怕真失去心爱之人是一,而不忿应当是第二,怕极成慌,再被心中的不忿火上浇油,故才会慌中出错,一时冲动办了错事,若你们能与他解释一二,或许他会知错。”
“娘娘,臣妇何尝没有想过与他好好解释,可那等人耳朵只挑着想听的话听,根本油盐不进,臣妇有心退让,却连去同他讲理的机会都寻不到啊!”
越说越气愤,气急快致攻心,文夫人提起凌锋时,便恨得咬牙切齿般,先狠狠骂了他一番,后捂着胸口急喘了两三下,才缓过心中涌上的那一阵闷痛,放慢些了语速,继续与虞昭说道:
“全府上下被他一封书信冷嘲暗讽之后,臣妇原想的解决方法,何尝不是和娘娘方才所说的一样,所以文渊他读过信之后,坚持着要即刻请两族家长商议除却文罗与凌锋的婚约时,臣妇第一反应,便是将他按下劝住了,
就想着此事不宜宣扬得动静过大,再过几天,至少得等出了年节了才好,或许那时候,这事情就冷却下来了些,人也都冷静下来了,臣妇来求娘娘与陛下求情让他解了凌府的封禁,再亲自去凌府声明原意,方才觉得是行事未失理智。”
话至此处,却见文夫人心中伤悲情绪,好似再一次不忍浮现于面上,语气蓦而也变得似怒似哀,声泪俱下自责道:
“奈何臣妇无用,费我毕生心血教出来的女儿,在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能傲世苍穹,独独在情爱一事上,她便存不了半分矜持与骄傲,得了凌锋的信的那天,还未等我与她兄长出面去与凌家交涉,文罗她就心急如焚一刻都等不得,冒着抗旨的罪名,自己翻了了墙头去与凌锋相见了,后也不知那人见了她后同她说了什么,文罗回来时,便如同丢了魂一般。”
得知文罗行了有失分寸之事又伤心,虞昭心里头也有些不好过,眉头因担忧而微微皱起,摇头喃喃轻叹了一句:
“英姿飒爽无女子能及,怎会如此痴……”
这句叹息的声音实在太微小,所以文夫人完全没有听到虞昭说什么,还在自顾自地说着:
“她回来时,眼睛也红肿了,平日里手上那根爱成命根子的红绳子也被扯断了,也再不肯与我和她兄长说话了,整日茶饭不思,自在房中对着那根断绳子默声流泪。懿妃娘娘,你可猜到发生了什么?”
虞昭扶额苦恼道:“不敢说全然对,大胆也估量出了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