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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还会再见吗?”
夜色深沉,繁星密布,如同万顷珠光洒满夜空,又把无限的星影摇进房间。
世安睁开眼,扬起嘴角:“有缘的话,八十年后再见吧。”
话音未落,他的瞳孔已然放大,渐渐涣散,白杨在泪光中,看他逐渐合上双眼。他俯身去听世安的心跳,已经停了。
钟声沉重地响起来,一下,又一下,又一下,十二下,李念听来是丧钟,白杨却觉得那钟声里蕴着无限希望。
是的,他爱金世安,但他也爱自己的祖国,那是他们共同的情人。无论过去或者未来,他们希望她能自圌由而富强,永世昌隆。
胜利吧,白杨想,打跑鬼子,他和金世安会在时光的这一头等待着,这段历史永远不会被人忘记。
他在床头坐了三天。刚开始大家还抱着希望,等着世安苏醒,一天两天过去,郑美容和李念都觉得不好,来劝白杨,白杨不肯动,
“他会醒过来的,”白杨毫不动摇,“一定会的。”
白杨见世安不醒,他也就不肯吃饭,郑美容劝了又劝,“你就是要等,也不能这样等,饭吃不下也总得喝水。”
李念看看金世安,已经冷透了,关节变圌硬,手腕上透出怪异的青紫色的线。
也许是尸斑,李念懊恼地想,他到底是死了,就这么死了。他们怎么全糊涂了,就这样坐等着抢救的黄金时间过去,当时就应该直送医院。
现在再说什么都晚了。尸体怎么带回去?又怎么跟警方交待?
郑美容还有孩子,白杨还得拍戏,这个锅只能自己背。
李念走进卧室,拉起白杨:“别等了,他真的死了,要醒不会等到现在。给他盖上吧。”
白杨用力推开他:“谁也不许碰!”
郑美容也在门口,面色灰败,“白杨,节哀顺变,这种事情谁也不想发生,你先起来。”
白杨没头没脑地推他们:“我说了谁也不许碰!都出去!”
李念无奈地看他,“我这边准备报警,这个事情总得给警方一个交待。你先出来,到时候我来担责任。”
白杨用力忍住眼泪,沉静道:“你报警吧,就说是我杀了他。他不醒我就去死。”
李念恨得无法,“金世安来世上走一遭,就是看你自暴自弃要轻生?你让他在地下能安心闭眼吗?小祖圌宗,争点气,争点气好不好?你好歹拿个影圌帝,你金爸爸泉下有知也能瞑目。”
白杨听得心如刀绞,他拼命擦着泪,把李念推出房间,扣上锁,不理会李念在外面一阵一阵地擂门。
金世安是不是真的死了,他在床头跌坐下来。
他明明是要等他来,不是信里写了,要他吻他一吻吗?凭什么就这么死了?他不是送他梅花,说没他一天也活不成吗?
他又骗他一次,他还要原谅他多少次?多少次都行,原谅没问题啊,可以原谅,立刻就原谅,金世安做什么他都会原谅了。
白杨去打世安的心口:“我就在这里啊,醒醒啊!大混账,醒醒啊!”
李念不在眼前,郑美容也不在,他也不想掩饰自己的眼泪,索性伏在世安身上痛哭起来。哭着,又去抓世安的手,他真希望这只手能再抬起来,摸圌摸圌他的脑袋,抬抬他的下巴,一如既往地说,哭什么,听话,不哭了,你哭得我心也碎了。
而世安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像是永久地沉睡。
白杨吞着眼泪,在模糊的视线里,想把他们的生命线,再连在一起,可是掌纹怎么这样模糊,好像一下子全没了,白杨扣着他的手,放声哭着,不肯松手。好像哭得再大声一些,金世安就会受不了他的撒娇,回转心意来找他。
不是吗?不是这样吗?每次他被人欺负,在外面闯祸,只要哭一下,闹一下,金世安就会心软了。金世安会写信跟他道歉,会抱着他亲吻,还会跟他一起,去看阅江楼,去吃小龙虾。他把他辣得说不出话,又恶劣地看他强作镇定地喝水。
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再也不会有人这样爱他了。
他是真的失去他了。
白杨埋在世安胸口,无穷尽地淌着眼泪,他想起和他交缠的许多个晚上,这胸腔是何等炽圌热,他在他身体里动着,心在腔子里跳着,两个人好像只有一颗心,怦怦地响着。而这个胸口已经不再温暖,也终于不再跳动。
李念在外面嘶哑地喊:“白杨,别哭了,出来吧。”
而白杨听不到。
我不能松开他的手,白杨想,哪怕他死了,我就这样跟他一起握着手去死,说不定死了我也可以穿越。
这样想着,他又来精神了,他的智商反正从来就不高,现在干脆全扔了。他死了,别人会怎样笑他?可能大街小巷都是他殉情的新闻。
那也好,白杨想,对那些粉丝来说也许很残酷,但他到死,终于告诉别人,他心中只有一个爱人,不是钟越,也不是姜睿昀,而是位1930来的先生。
外面李念敲门敲得手也青了,郑美容拉住他:“算了,准备报警吧。把救护车也叫来,给白杨打个镇定剂。”
李念懊糟地坐下来,“你让我筹备一下,这个事情对他负面影响太大。”
“这时候还想什么负面影响,”郑美容烦心亦伤心,“他这个样子精神看着要崩溃。”
几年内是没法演戏了。
安龙的天已经塌了。
两人惶惶对坐,心底还保留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虽然明知道那真的不可能。
“回去我会先拨白杨的赡养费,公司不能垮,”郑美容摸索着点起烟,“你把心思放在钟越身上吧,白杨这个事情消息锁掉,再签新人,就看你的本事。”
李念呆了片刻,抓过烟道:“别抽了,这还是他给我的。”
两个人从来没觉得这样无助,他们都是圈子里见惯风雨的枭雄,偏偏此时居然相对落泪。
路还得走下去,金世安留下这份产业,他们得做下去。
白杨对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伏在世安身上,自己也觉得精疲力尽,只看两个人十指相交的手。
人死了,为什么掌纹也会消失?白杨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晃荡着起身拿笔,从世安手上画了一道长长的线,一直画到自己手心里。
画完了,他也觉得自己傻圌逼,坐着笑起来,笑够了,伤心涌上来,又趴在世安身上哭起来。哭哭笑笑,别人见了,一定以为他疯了。
天又黑了。
他在他身上说了许多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反正他们有许多事情可以说。他说原本预备和他去荷兰注册结婚,庆功宴上他就想说的,被他一气就没再提。他说他也希望《秦淮梦》能拍第二部,放手写吧,白露生的事情,他已经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