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姑最后没有坚持说要出院，但她让罗可欣给她准备了一个口罩。
    每次有医生或者护士来给哑姑做检查的时候，她都会带上口罩，尽量不让他们看见她的容貌。
    哑姑的行为很明显是在避着什么人，可她嘴巴很紧，什么也不肯说。
    住院这几天也还算顺利，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
    一周后，出院这天，罗可欣去给哑姑办手续的时候，哑姑这才终于舒了一口气，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幸好没碰到她。
    就在罗可欣办完手续，和邱寒云扶着哑姑离开病房的时候，他们和一个带着口罩的女医生擦身而过。
    对方的视线很明显地落在了哑姑的脸上。
    对方走了几步后，最后停下脚步，转身，试探性地喊了一句：“李眉？”
    听到这个名字，哑姑的身子明显一震，但没有停下脚步。哑姑是带着口罩的，这样还能认出她的人，肯定都是和她极为熟悉的人。
    哑姑一下子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就更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见哑姑没停下来，对方还是不死心，她快走几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对不起，麻烦停一下。”
    女医生的视线一直落在哑姑的身上，但哑姑却一直低着头，尽量不与对方直视。可哑姑眉眼那颗痣，还有那身形，那烧伤的脸和女医生以为的那个人太像了。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罗可欣很礼貌地问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女医生为什么要拦住她们，但罗可欣可以断定她刚刚说的那个名字，哑姑肯定很熟悉。
    女医生还是一直盯着哑姑：“李眉，我知道是你。我有话和你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和你聊聊。”
    哑姑还是没说话，甚至没给这个女医生一个眼神。只是使劲儿地拽着罗可欣和邱寒云往外走。
    哑姑的伤口才结痂，罗可欣怕她太用力，伤口会撕裂，她和邱寒云对视了一眼就配合着哑姑离开。
    眼看着哑姑根本没有要停留的意思，女医生吼了一句：“子浩自始至终爱的人都是你，是你。”
    说出这句话似乎是用尽了她的所有力气，女医生的身体靠在了医院的墙上。
    这句话也成功地让哑姑停住了脚步，她不可置信地转身看着女医生。因为激动，眼里的泪水早已经夺眶而出，甚至腿脚都有些软。
    若不是罗可欣和邱寒云扶着哑姑，她估计都站不稳。
    女医生背对着哑姑他们，几分钟过后，她才站好。
    她语气平静地说道：“如果你想知道，就跟着我来。”
    说完，她就踱步走了。
    这一次哑姑没有再拒绝，她赶紧跟上，因为激动，连步伐都有些凌乱。
    罗可欣和邱寒云也没有说什么，又扶着哑姑跟着那个女医生进入了一个办公室。
    等哑姑在椅子上坐好后，她们俩才出去，顺便也关上了房门。
    办公室内，俩个曾经无话不谈地闺蜜，现都哑口无言。
    最后还是女医生先开口道歉：“李眉，对不起。”
    这句道歉虽然迟了很久，可这一刻却是包含了她的真心实意。
    哑姑笑了，她脱掉口罩，那被烧伤的脸完全展露在了对方的眼前，她声音森冷地说道：“宁凝，如果你的道歉可以让我恢复容颜的话，你的这句道歉我就接受。”
    宁凝也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看到哑姑被烧伤后的脸，她竟不知道当年她被烧伤得这么严重。
    刚刚她也是从哑姑眉眼的那颗痣认出她，口罩未遮盖的地方，烧伤部位还不算严重。可她取了口罩一看才发现，她鼻子以下的位置烧伤十分严重，甚至脖子处也全是疤。
    而且她的声音这般嘶哑，想必也是因为当年那场火。
    看到这些，宁凝再一次跟她道歉；“李眉，对不起。”
    哑姑冷哼一声：“我来这儿不是来听你给我道歉的。我......”
    任子浩三个字，时隔这么多年，哑姑到现在都还是难以启齿。
    任子浩就是她们之间的劫，也困扰了她20年，不管怎样哑姑今天都想知道事实。
    “子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这又是一个响雷，炸得哑姑瞬间就湿了眼眶。但她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也硬是没让眼泪流出来。
    她含着泪笑道：“死得好啊，像他那种薄情寡义，朝三暮四的人，早该死了。”
    明明她在笑，可声音偏偏又颤抖得厉害。
    宁凝没有反驳，开始诉说当年的事情。
    “当年，其实我和子浩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天晚上，我是故意把喝醉酒的他带进酒店，然后脱了我们的衣服，设局让你现场抓奸。”
    “可他最后不是也和我分手，要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宁凝摇头：“不，李眉。子浩从未想过要和你分手，他也以为自己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加上你当时态度那么坚决地要和他分手，他才答应你的。”
    哑姑冷嗤一声说道：“跟我分手后，他就和你在一起了。就连我烧伤住院，他也没来看过我一眼。”
    宁凝又摇头，“李眉，子浩从来都没有和我在一起过。而且你烧伤住院期间，是他没日没夜地在医院照顾你，不管你的家人如何打骂她，他都不曾离开。直到你苏醒，怕你不想见他，他才没再出现，可他总是偷偷地去看你。”
    “甚至，你搬到了山里住，他也会经常去看你。怕你知道，他就远远地看着，直到他去世。”
    “哈哈哈，宁凝，这些都是你为了减少负罪感编的故事吧，虽然你编的很像，但我不相信你。我们从小学开始认识，一直到大学，甚至连大学专业我们都选的一样。我曾经那么相信你，可你呢，居然抢我男朋友。你觉得你说的话，我还敢信吗？”
    宁凝知道她不会相信自己，她打开抽屉拿出两本看起来有些老旧的笔记本，递给哑姑。
    可哑姑没接。
    宁凝就直接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李眉，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相信。但你知道子浩有写日记的习惯，这是他这些年的日子，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哑姑还是不为所动。
    宁凝继续说道：“今天我已经把它们交给你了，你若是不带走，你走后我就直接扔进垃圾桶。”
    话毕，宁凝就作势要去拿笔记本。哑姑一把抓住笔记本死死地拽在手里，生怕宁凝会抢一样。
    宁凝收回手，她就知道，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用话一击，她肯定就会乖乖就范，没想到这么多年，她还是没有变。
    哑姑离开前，盯着宁凝的眼睛决绝地说道：“不要以为你告诉了我真相，我就不怪你了。你休想，我告诉你，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办公室的房门被关上，一滴泪从宁凝的眼角滑落。
    20年了，她终于说出了实情，她也算解脱了。
    哑姑把笔记本抱在怀里，如视珍宝一样。等上了车，她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笔记本开始看里面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