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今朝春色好
龙凤烛燃得热烈,火苗蹿升跳动,刺入眼眸。
亮丽的新房内一切都布置得太过温馨,双喜字贴在有些斑驳的墙皮上。置着花瓶的案桌,铺着毛毡的椅踏、珠钗胭脂妆台,都挂上了红布条,染了些旖旎样子。
软香扑鼻而来,清透舒凉,提起我体累欲睡的眼皮。而后又觉身心懒散,将要被噬入这安神之香中。
牡丹金丝薄纱霞罗披身,艳红裙摆逶迤拖地,发上几只珠玉步摇压得脖子酸痛,不过心中仍是欣喜不已……
绣花的绸缎被面上洒满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我想了想,开怀浅笑。
门外大红灯笼高挂摇曳,鞭炮声不绝于耳,歇止后,又是久久的宁静。眼前只是红纱颜色,朦朦胧胧看见窗台微摇,又感暖风侵面。
这时我听见吱呀一声,一阵缓缓脚步声。
待他轻轻挑起那片红纱,修长身影直抵入我心间,一袭红色刺眼的衣装,倒不像他平常素雅,我按耐着此刻欢喜心情。
他温柔笑起,发上银冠灯火下光烁迷离,不过我早就陷入了其专注的眼瞳中。眼中是盛装的我。
“夫君……”
他倒是被我这么轻浅的一声愣住,继而执起手来抚上我此刻滚烫的脸颊。
脸颊是越来越红,可比红烛还要红一筹,他的手指茧子粗糙,触及摩挲着我的唇瓣,不禁惹来一些刺疼。
“以后跟我在一起会很辛苦。”
“即使如此,你也是嫁给我了,走不了了。”
见他对着我笑,我不禁愣住,圈圈涟漪荡进了心头。
原来他娶了我会这样开心,此前他想着要与我悔婚,一直以来被我囚制着胁迫着,从未见他对着我这样笑过。
莫不是这只是场玩笑或者是本不存在的梦,梦醒之后,又会见他冰冷刺骨的眼神和不屑一顾的轻哼。
双睫沾了些湿露,欲执袖擦拭干净,这时他制住了我胳膊,不一会屈着身子朝我倾来。
烛火摇曳,他背上满是光影。
来不及一惊,被强捏着下巴,一双薄唇便覆盖了上来。我脑子迷糊,眼中只他面庞占着,他眉眼含春。
唇处便只有柔软细腻之触感,我还未享得够,这时咣当一声,把我惊醒。
平常被惊醒了就作罢,此时我正做上好梦,却被这般无情叨扰,实乃痛煞我这颗玻璃心。
我掀了窝里的被子,坐起猫身来,双眼惺忪。我原以为哪个盗贼要来偷我,此时却见到哥哥那厮正收拾着地上的香盅。
细碎的香屑洒了一地。
这时他干脆不收拾了,走到我跟前来,蹲下身子,他整个脸皮便怼入了我眼中。我无奈坐直了猫身,他捏起了我的爪子,对我皮肉稀罕的很。
“做了个好梦?”他眼睛眨着,对我之梦十分好奇,又道,“梦到谁了?”
他越好奇,我越不好意思,见他追问得紧,脸皮对着脸皮,我不禁红起了自己脸皮。我哪能告诉他,我梦到了跟人家亲嘴呢,实在羞煞我猫脸。
我扭捏道:“喵喵喵。”“我梦到哥哥亲了我。”
不禁捂起了自己猫脸,哪能只顾自己羞脸,也叫这厮跟着一起红个脸。果不其然,哥哥这厮怔了怔,不一会儿咳了几声,耳朵多了几道红痕。
他转移话题说道:“你难道没发现,身上不酸,脑子也不疼了?”
惊叹他转移话题之巧妙。
我挠头想着,果然自他说要医治好我之后,那一个月来那么几天的疼痛便慢慢消了,即使我逃了后也没受过疼,实在惊怪。
我激动得点了点猫头,他浅笑一声,细搓了我肉嫩的爪子后,说道:“跟着哥哥,不仅有的吃,病痛什么的都没了。”
“以后你会记起来以前之事的……”
说着他挠了挠我的猫头,眼中宠溺。
倒是感动到了我,此人竟这般好心,我咧开嘴冲他嬉笑。
“我实在对傻猫提不起兴趣……”他眼中不屑一顾。
我:……
我僵住了嘴。
看他医我医得好的份上,我便勉强同他亲近一些。
他倒也怪可怜的,虽是个响当当的名人,不过名声不怎么样,外人视他为慈面罗刹,表面上对他恭敬十分,实质上都不敢同他深打交道。
是以,他能找来唠嗑玩耍的数不到三个。日日被他捏来捏去的我也算作一个。
好在还有一个枣子少年不嫌弃他,闲来时还能找他下棋打发时间,不过我怕这枣子少年迟早会腻了哥哥,抛弃了哥哥找了更好的棋友。
我便日日处在这殚精竭虑中......
轩窗轻敲,桃花碎蕊溜进来贴在书案上,熙暖的日照,我的皮毛被照得柔软叫我自己摸得都爱不释手。
这时枣子少年又找来哥哥,他们感情深厚我实乃羡慕。
“沐魂玉香,千金难求。”
枣子少年细闻着空中的飘香,不禁鼻息浓重,沉沉一叹。
“难以想到,你对一只妖这么上心。”
哥哥怀中的我乖顺得躺着,心神安定,又有玉香轻抚我的神智,难得的舒服。我差点睡着。
“一点点而已,没什么......”哥哥对道,我蹭了蹭他的手掌,他感到痒了便轻轻笑了笑。
枣子少年见此不再异议什么,吞了口茶水,微眯了双眼陷入自己的思绪,这时我便看到眼尾的泪痣。
“看着巫马一族节节高升,而你一直安于宅内,我还以为你真的要陷于温柔乡中......”
“不过此番,巫马族却摔惨了,我便知这又是你布下的长局。”
他倒是一句一句说起正事来,他口中之巫马族,便是因家里幼子在战中立了功劳,而受了赞誉,在朝堂上展露头角。
不过又因前有一战惨败,死伤无数,此间功过相抵,这一族并没有得到什么官爵上的褒奖,仍是一个临时拉来参战的山野御妖师。
这几日却闹出来巫马氏的幼子受贿之事,不仅如此,多有战死兵卒的家属来闹事,这实属平常,安慰一顿就是了。不过此群体庞大,而这巫马氏毫无低头之心,此事便愈演愈烈。
愚蠢至极的巫马氏又不知受了何人之诱导,杀了闹事最狠的几人,原以为能杀鸡儆猴,不想惹得其他百姓怒怨。此一朝便锒铛入狱。
功与过转眼成过眼烟云,没有人再将其与珺氏想比较,原因是他们不配。因着贿赂之事涉及家族众人,整个一族处于危机之秋。
我叹了口气,这一族能自保下来已是祖上冒了青烟,难以再有出头之日。
“还是佩服你耐得住......”枣子少年叹道。
此时哥哥淡定如斯,他将自己的指头沾了沾茶水,抹了抹我干涩的猫嘴。我这便轻舔了舔他指上茶水,解了口中之渴。
我听他浅浅说道。
“哪知他们,那么容易满足,又那么容易禁不住诱惑......”
哥哥此言甚是有理,我想到这两族积怨不是一天两天,而算是几辈人积下来的怨,时不时便会咬得你死我活。各自都暗里搅动着欲把对方扳倒。
两族祖辈以来都等着机遇露出锋芒,周旋于朝堂。
巫马氏也算是根基深厚,今朝之势力盘根错节难以撼动,比上辈或是上上辈不知壮了多少倍。
原本这珺氏有着入朝之势,巫马族被打压了一头,无奈之下便暗搓搓地等着再一次的机遇。
暗里之狼爪比明面上的虎啸可怕多了,不想被暗地里的爪突袭,就要把这爪子烤干净了吃掉。
哪想到这庞然大族这就被简单打倒了,想必这大树其中已经都是空无一物。掏空大树,此非一朝一夕之事。
他们呱唧呱唧谈论着此族这时过得多惨,面上十分开心,此可谓幸灾乐祸四字。
今朝春色多惹涟漪。
春困不分日夜纠缠我,我眼皮子便睁不大开。哥哥抱着我时,我在睡着,哥哥将我放在地上时,我还在睡着。
他佩服我的睡功,若是这算一项能力的话,此能力无第二个能比上我。我听来惭愧。
这时我破天荒睁开来眼,朗朗乾坤,我这刚还躺地上的猫身此刻竟已经是活脱脱的大坨人身。
我坐在地上欣喜不已,爪子,不,手指纤长柔软,脸上之皮肉白皙细腻。不禁跳起来欲喊哥哥来看看。
不过见到坐在走廊里,累到闭了眼睡下的哥哥,我轻悄悄怕打扰到他。
届时他起床气上来,拧了我的头颅就不好了。
他手上还执着书卷,想来是背书背着背着就睡着了。好学如这斯。
脑中闪过一词,闭目沉思。
我转念一想,哪有人背个书还闭目沉思呢。
于是我大胆放心得观摩起他的脸皮,此脸皮实乃神仙难求的佳品,不知刮下这脸皮能买多少钱。
我拍了自己脸皮暗道自己无耻。
忽得他颦眸流转,眉梢微挑,便如踏纤尘水月的芙蓉,勾得我心田泛滥。
此时四面无人,正好是难得的好时机。我便噘起了嘴,轻悄悄覆上了他的红唇之上。
清香扰我心,唇接之触感原来是如此软腻,如同甜糕一样。
不过我还未品尝多久,这厮便突然睁了双眼,惊得我挑起。
尴尬如我。大眼瞪着大眼。我嚼着指头欲说着什么来推脱。
对上他之面容,却又如同哑了般不能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