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长，您看！”李秘书长紧张地小声叫道，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段晨芳看到广场边上出现了几个人高马大的外国人，他们拿着麦克风正在听一些人讲述什么。显然是些外国记者。
    段晨芳皱眉说：“看来是有人唯恐天下不乱，故意找了外国记者来做报道。”这好比嗜腥的苍蝇终于找到了一只有缝的鸡蛋。段晨芳清楚地意识到，不当机立断，马上采取措施，很可能会造成想象不到的严重后果。略一思忖，她对李秘书长说：“李秘书长，你马上给安全局那边打电话，让他们处理好外国记者新闻发布的事；我现在去和上访者代表见见面，争取先把事态稳定下来。”
    李秘书长一听段晨芳要和上访的代表见面，吓的脸色都要吓白了，失声说：“市长！他们正在气头上，你这样做这太危险了！”
    段晨芳威严地说道：“我心里有数，你马上照办！”东方玉说完抬脚向政府大门前走去。李秘书长怔愣片刻，快步赶了上去。
    来自南丰重工的抗议人群依然在大门前形成三角形，与防暴警察僵持着，双方都很克制，彼此之间保持着一米多间距。大门两侧的冬青树上披着薄薄的落雪，像一排排静静的旁观者。
    这时候，段晨芳大踏步仪态从容地从冬青树前走过，来到众人面前，对峙双方顿时都把视线投在她的身上。
    李秘书长快步走上来，提高声音说：“请大家安静！请大家安静！我是市政府秘书长，这位是咱们段市长，现在段市长要给大家讲几句话！”人群听说市长来了，立刻安静下来，但是后面的人开始往前拥。站在段晨芳对面的是一位年逾花甲的老汉，他伸开两臂，挡住往前涌的人群，“大家不要挤！”
    在众多的上访者中，这位老人显然很有威望，他的喊声，顿时让人群停止骚动。
    老者眼睛盯着段晨芳，带着狐疑问道：“你就是段市长？”
    段晨芳优雅地笑了笑：“是我，我叫段晨芳！”
    “好！段市长。”老汉双手击掌，声若铜钟，“就冲你段市长能够亲自出来和俺们见面，佟老汉我佩服你的勇气和胆量。市长大人你放心，俺们这些平头百姓也不会和你过不去！今天俺们来，就是要政府给个说法——政府做担保借的钱，被人骗了，政府为什么不认账？”
    段晨芳说道：“你说的一定是你们南丰重工新项目投产集资款，对吧？”
    老者点头说：“看来，段市长对这件事，已经有不少了解了？”
    段晨芳诚恳地说：“老伯，如果我说我是刚刚上任，不清楚这件事，那是在欺骗大家。但是如果说我对这件事了如指掌，也是在说大话。你们南丰重工新项目投产集资案关系到市民的切身利益，也关系到政府的声誉，所以处理好这件事，我当市长的责无旁贷。但是我需要一段时间来深入了解这件事的详细过程。我希望市民们能给我这段时间。希望大家理解！”
    老汉见段晨芳说的十分诚恳，点点头说：“段市长够爽快！如果别的当官的都是你这样的态度，俺们又何必成天担惊受怕、提心吊胆呢？他们连见俺们一面都不敢！不过，刚才你说要了解真实情况，可不能光听那些头头脑脑的胡说八道，要听听俺们老百姓的话，俺们说的可全是大实话呀！”
    段晨芳和颜悦色的继续说：“我知道大家心里都委屈的要死，政府就是政府，就是替老百姓办事的。如果大家愿意，我现在就想和大伙儿聊一聊——只是这上千人都进楼里，怕不行吧？你老看看，能不能选几个了解情况的代表，咱们到楼里坐一坐，行不行？”
    于是，南丰重工这边，有这位老汉带头，挑选出五位代表，其中还有一个女代表。
    四男一女五个人随段晨芳进了市政府办公大楼，来到会客厅。几个人都是头一次走进市级政府机关的殿堂，庄重森严的气派和金碧辉煌的装饰令他们显出几分拘谨，不像在大门前那样放得开。
    在市长办公室旁边的小会议室，段晨芳亲自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茶，努力想营造一种轻松的氛围，“各位，你们不要拘束，有什么就说什么。”
    领头的老汉见过几分世面，他虽然多少也有点儿紧张，但比起其他几位还是自然许多，而且谈吐犀利，话能说到点子上。段晨芳了解到，他叫佟东升，早先是南丰重工的车间主任，后来是工厂的工会主席，一度当过市劳动模范，去年退休了。不过，在工人中颇具威望！
    女代表叫程燕，是南丰重工的一名质检员，她的丈夫是车间主任，在前不久的爆炸案中，受了重伤，现在虽然脱离了危险，但是一条腿落下了终生残疾。
    关于南丰市市新项目投产集资案的大体情况，段晨芳也听魏茂生讲过。
    魏茂生打算扩大多元化生产，开始自行集资，拟行股份制，每一万块钱一个股份。每个员工至少也要缴纳一个股份。交纳股份多的可以任命官职。不交钱的直接开除。
    为了自己干了一辈子的企业重现辉煌，绝大部分人都完成了私募集资。可是，魏茂生拿了钱，就不露面了。
    这就是这件事情的经过，对事件本身的叙述，佟东升讲的很详细。
    段晨芳边听边认真做着记录。她的言谈举止博得上访者的一致好感，几个人的声音也由激动变得平和，说到伤心处，程燕禁不住痛哭流涕，她说自己家是双职工。她和丈夫买了十万元债券，现在丈夫又受伤住院，工厂连医疗费都出不起了。
    “段市长，你的电话。”李秘书长进来，告诉段晨芳有电话。段晨芳走到隔壁，拿起话筒，里面是陈志恒的声音。陈志恒对她表示慰问，然后叮嘱她，对南丰重工那边不要急于表态，一切以安抚为主。
    段晨芳感到这个思路与自己的想法吻合，便答应了。“谢谢陈书记的关心，我会照您的意思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