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青和她的队友们取了餐就去了餐厅的另外一边，那边全都是女足国家队的队员们。
    不时有女人的欢声笑语从那边传来，引得国奥队的男孩子们向往不已……
    当然，他们也只敢偶尔朝那边投去目光，也没谁敢直接上去找李青青搭讪的。
    要知道那可是女足国家队，不是女足国奥队，队员们在国内足坛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国奥队的小伙子们跑上去当着她们面搭讪李青青，那不是找死吗？
    李青青现在可是女足国家队里最受呵护的人。
    说句不好听的，谁要是想和李青青谈恋爱，恐怕就得面对二十多个娘家人挑剔的眼光和刁难……
    所以男足和女足在餐厅里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顶多只能跟着偌大的餐厅相互打望。
    红枫岭训练基地的餐厅很大，据说可以同时容纳七百个人在这里用餐，办婚宴都绰绰有余了。
    不过考虑到红枫岭的客房都有三百套，这个餐厅的容纳人数倒也正常。
    这么大的餐厅，以现在国奥队和女足国家队两队人马的数量，自然是远远不可能坐满的。
    那么从大家选择座位的分布上就多少能够看出来一些东西。
    就比如胡莱他们来之前，偌大一个十人桌子，就坐了李程吾和刘金革两个人，没有任何人和他们坐在一起。
    那很显然，这两个人肯定就是新来的，此前并没有入选过u22，在这支队伍里也没有熟人。
    至于之前他们是否互相认识那就不知道了，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
    当然后来胡莱他们知道了，刘金革和李程吾两个人是室友，难怪会凑到一起吃饭呢。
    王光伟正在埋头吃饭，突然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眼睛亮了起来：“谢志鹏！”
    被唤作谢志鹏的球员笑了起来：“王光伟，我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呢！”
    “怎么可能？”王光伟挺开心的，然后向桌上的众人介绍道：“这是我以前在闪星青年队的队友，后来去了通旗雄鹰。”
    谢志鹏也向大家抬手打招呼：“大家好，我是谢志鹏，场上位置后卫。”
    王子健连忙向他招手：“来坐，吃饭了吗？”
    谢志鹏摆手：“不用了，我吃过了。”
    然后他转向王光伟身边的胡莱，问自己昔日的青年队队友：“这就是胡莱吧？”
    胡莱点头，自报家门：“你好，我就是胡莱。”
    “哎呀，可没少听到你名字！”谢志鹏大声说道。
    胡莱很惊讶：“啊？你也听说过？”
    谢志鹏笑了：“你这话说的，中甲球队有几个没听说过你名字的？单赛季十一球诶！”
    “不是单赛季，是半个赛季十一个球。”有人从旁边站出来纠正了谢志鹏的说法。
    众人看过去，又是一个生面孔。
    来人微笑着和大家打招呼：“大家好，我叫杜万青，后腰，在萧江绿林踢球，也是第一次参加u22的集训队。”
    王子健又对他招手：“吃了吗？来一起吃……”
    杜万青摇头：“谢谢，不过我吃过了，看到胡莱在这里，来和他打招呼。”
    随后他又看着胡莱：“我们还在联赛中交过手的哦！”
    胡莱盯着对方看了几秒钟，然后恍然大悟：“你是绿林的那个后腰！”
    其实他压根儿记不起来了，但对方既然说了是后腰，那自己这么说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对方见胡莱还记得自己，高兴得连连点头：“对，对，就是我！那场比赛你进了个球……”
    然后就和胡莱聊起了那场比赛。
    他还真是在那场比赛中出场的萧江绿林后腰。
    在他的讲述中胡莱也隐约记起来好像对方阵中是有这么一个人……
    杜万青嗓门大，聊着聊着，又吸引来了三个球员，都是在中甲球队踢球的。
    他们同样都是因为听到胡莱在这桌吃饭，而过来的。
    来了就先和胡莱打招呼，然后在做自我介绍。有人是直接取了餐端着餐盘过来的，大家就让他坐下来吃饭。
    尽管胡莱连忙迷茫的表情非常明显，但他们也毫不在意，只是说着诸如“我们在联赛里比赛过”“我看过你的比赛”这类的话。
    王子健在同一桌看着这一幕，那心中的震惊简直无以复加。
    说老实话，他确实是一个热心的人，但他当初在训练基地门口热心帮助胡莱和王光伟的时候，也有自己的心思，觉得这是两个新人，他们肯定对队里的情况一无所知，也没什么朋友和熟人，自己不帮他们的话，搞不好他们半天都融入不进球队。
    他确实是热心，也确实是想帮助胡莱和王光伟，但他更确确实实是有些优越感的。
    觉得自己是u22的老队员了，这支球队里不少人自己都和他们一起从各年龄段国字号球队踢过来的，论在这支球队里的关系人脉，在胡莱面前算是个老资格球员了。
    体育运动都多少讲究一些论资排辈，那他算胡莱和王光伟的大哥，由他来做胡莱和王光伟的领路人难道还不够格吗？
    可是今天，在晚餐的时候，他看到胡莱这个才来到球队半天时间的家伙，只是坐在这里吃饭，竟然有人接二连三地上来和他打招呼。
    倒显得他像是这支球队的老大了一样……
    最后，他们这一桌围满了人，十个人的位置都不够坐，要有人站着。
    大家都是来和胡莱打招呼的，他这个“领路人”倒显得可有可无了。
    甚至，他作为经常参加各年龄段国字号球队的球员，那些新来的队友们都认识胡莱，却不认识他……
    ※※※
    胡莱他们所在这一桌，围了十几个人，大声聊着天，动静非凡，自然也吸引了餐厅里其他人的注意。
    就连在餐厅另外一边的女足国家队的球员们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那群人在干吗呢？”徐雯探头望去。
    第一次来国家队集训的她就像是个好奇宝宝，对一切都有兴趣。
    “好像是去找一个球员聊天？”有耳朵尖的人听到了从那边传来的只言片语。“我听到他们在反复提到一个名字……”
    “谁啊？”不光是徐雯，其他女足球员们也很好奇发生了什么。
    “好像是叫……胡莱？”
    正在埋头吃饭的李青青手上停了下，但很快她又继续吃了起来，似乎对她们讨论的话题不感兴趣。
    只是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这啥名字啊？”
    “胡来的胡莱？哈！”
    “这个人除了名字之外还有什么特殊之处吗？为什么那么多人围着他？很有名吗？”
    “没有吧……好像是第一次入选呢，说是个前锋。应该是因为关新彦没来，所以才招的他。”
    显然在女足国家队里也有人关注男足国奥队。确实如此，论成绩的话，女足完爆男足，但论影响力的话，女足就得甘拜下风了——尽管这个时空的女足的影响力已经比那个时空更好了，但距离男足也还是有很大差距。
    要不是有李青青的话，这差距可能还会更大……
    “对哦，关新彦那个小帅哥这次没来集训呢。为啥没来呢？”
    “青青，你知道关新彦这次集训为什么没来吗？”桌上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李青青。
    李青青很疑惑地抬起头——这一桌里除了她之外还有徐雯和施月华两个人都是山海蓝月俱乐部的，为什么大家却要问自己？
    “啊？我不知道啊……”李青青迷惘地摇头。
    “你和他不是一个俱乐部的吗？”
    “女足和男足不在一个训练基地的，平时压根儿看不到。说实话和两个完全不同的俱乐部都没什么区别了，他们男足的事儿我们女足也不是很清楚。”旁边的徐雯帮李青青回答了。
    施月华在旁边说道：“我倒是看山海的媒体说好像是因为以关新彦的实力，不需要再用东亚杯来证明什么了。国奥队这边是希望他能够利用这一年的机会，在俱乐部好好发挥，积累经验，提升信心，然后等到了明年的u23亚洲杯，再帮助国奥队拿到奥运会参赛资格。”
    施月华是山海蓝月女足队长，了解的信息肯定要比一般年轻球员更多，考虑的也更多，所以这个问题她能给出解答。
    “原来是这样……等于那个胡莱是关新彦的备胎？”
    不得不说，尽管上赛季胡莱在中甲联赛中表现出色，但那毕竟是连全国性转播都没有的中甲，影响力还是有限，除非是专门关注中甲联赛的人，否则不少人其实并不知道中国足坛多了胡莱这么一号人物。
    女足球员们就更不了解中甲的情况了，因为女足只有中超，没有更低级别的联赛了。
    以女足的商业价值和影响力，也撑不起多级联赛。
    李青青听到有队友说胡莱是关新彦的备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她也没有出声反驳队友们，只是低头继续吃着饭刷着手机。
    ※※※
    同样在关注着胡莱那一桌的还有其他u22的球员们。
    这次集训队一共来了三十五个人，除了十名中甲球员，剩下二十五人都是中超球队的球员。
    他们中绝大部分人都是多次入选过u22以及之前各年龄段国家队的球员，二十五个人当中只有三个人是第一次进入集训队名单的。
    根据彼此关系，中超的球员们自然会聚集在一起，除了王子健和宋坤这两个家伙之外，剩下的人分成两桌，坐在了一起，一边吃饭，一边看着靠门口的那一桌。
    “他们都是去找谁啊？”有人好奇地问。
    “应该是胡莱。他们都是中甲的，要熟悉一些。”
    “中甲的就都去找胡莱？我看他坐在那里吃饭，一群人挨个去看他，搞得跟黑社会老大一样……凭什么是别人去找他，而不是他去找别人？他不是新人吗？”
    “咳，你不知道吗？他是咱们这次集训队里年纪最小的，才十九岁就被选进了u22，按理说他这年龄应该去u20的……还不止如此呢，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能够以这么小年纪就入选u22吗？”
    中超球员中显然也有人是了解胡莱的，这位给其他不甚了解的队友们介绍着。
    “他上赛季在中甲联赛中打进了十一个球呢。”
    “十一个球？喔，那确实够厉害的……”
    “何止呢！确切来说他这十一个球还不是一个赛季打进的，而是半赛季。他上赛季打到一半才从海神青年队去了闪星。”
    “说到海神……刘砚你不就是海神青年队出来的吗？你对他了解多少？”
    大家把目光投向了一个国字脸的队员，他正是u22的中后卫，目前在海神一线队踢球，上赛季他一共为海神在中超出场十次，其中六次是替补出场，四次首发，在足协杯中也有过两次首发出场的记录。作为一个中后卫，能够有这样的出场纪录，看得出来海神俱乐部是准备重点培养他。
    刘砚摇头：“了解不多，他来海神青年队的时候，我已经离开青年队去预备队了。我就知道赵指导挺看好他的，最开始就是赵指导把他从中学校队签进来的，一直有人说他们俩关系‘情同父子’。其实最开始这就是个段子，一个玩笑。但后来赵指导去了闪星之后，真就把他也挖去了闪星……”
    “那他在海神青年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刘砚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然后摇头道：“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比赛打的不多，表现也不是很突出的那种……最起码我在预备队没怎么听说他名字。如果表现很好，我们在预备队总是能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事情的。”
    “所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球员咯？那这么一个人，怎么会去了闪星之后，进入一线队，直接就爆发了？半个赛季十一球啊！这种表现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踢得出来？”有人提出了疑问，并且得到了其他人的附和。
    毕竟从胡莱在中甲的表现倒推他在青年队的表现，那显然应该是一个耀眼的天才球员才对。
    结果刘砚竟然说他在海神青年队平平无奇？
    难不成他去了闪星队开挂了？
    “哦，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刘砚说道，“我们海神青训大家都知道的，一直都是赵指导在管理。去年赵指导离职，来了个新的青训主管，姓孙的。孙主管好像很不喜欢胡莱。据说刚来没两天就在训练场边上劝他不要继续踢下去了，说像他这种除了射门啥也不会的前锋在足坛根本没有一席之地……他这么说完之后没多久，胡莱好像就签约闪星了。”
    这倒是之前大家都不知道的八卦，立刻就有人笑了起来：“哈！那不知道你们的孙主管现在后悔没有？”
    刘砚摇头：“这我就不知道。孙主管负责的是青训基地，我都去一线队了，平时没接触过。”
    “这有啥好后悔的？其实那个孙主管说的话也没什么毛病。现在足球对前锋的要求越来越高，也越来越全面。甚至对射门得分的要求还没有对防守、传球和跑位拉扯的要求高呢。”有人站出来说道，“作为前锋可以不进球，但不能不会助攻和跑位。他对胡莱的评价是没错的，只是谁能想到胡莱去了闪星就开挂了呢？”
    “嗯，而且胡莱在闪星表现出色也是有原因的。秦林和他一起转会去了闪星，林哥的水平大家心里都有数呗？有林哥梳理中场，就是我奶奶搁前面都能进球！”
    “肖霄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有本事你真让你奶奶上去踢？”
    大家哄笑起来。
    “夸张嘛，夸张！”被唤作肖霄的球员连忙辩解道。“修辞手法，懂不懂？”
    “肖霄，你们队关新彦没来是不是就因为胡莱呀？”有人半开玩笑道。
    肖霄把手摆得跟蒲扇一样：“那不至于！新彦是因为俱乐部要重点培养他，新赛季的联赛出场可能会比上赛季还多。如果来参加东亚杯的话，就要缺席开头最少两轮联赛，走不开才没来的……我说句不那么好听的话，胡莱确实厉害，但再厉害，也只是中甲级别的前锋，中甲十一个球又怎么样？新彦可是中超六个球呢！诸位，在中超进球难度高，还是在中甲难度高？”
    肖霄没说错，他这番话说的确实不好听，但就算是有人对胡莱很欣赏，面对他最后的反问也无法反驳。
    是啊，是中甲进球难度高，还是中超进球难度高？
    还用问吗？这简直就是送分题啊！
    在限薪令之前，中超联赛可是号称世界第六大联赛的。
    关新彦能够在这样的联赛中打进六球，在同龄人中是绝对的佼佼者，所有人都服气。
    “那按照肖霄你的意思，应该反过来说——胡莱能够进集训队，是因为关新彦没来。”
    肖霄一拍大腿：“就是这意思！”
    “我倒觉得就算关新彦来了，胡莱也能被选进来参加集训。”最开始那位向大家介绍胡莱的球员见肖霄这么说，就皱起眉头表示了反对，“就算中甲进球比中超容易，又有谁在十九岁的时候就仅用十五场比赛进了十一球的？哦，不好意思，还不是十九岁——胡莱是九月九日出生的，他是在十八岁完成这个成绩的——要知道在他去之前，闪星半个赛季就进了十六球，他去了之后闪星半个赛季进了二十三个球，他自己进了十一球。这数据，有谁能达到？”
    他问的满桌人都哑口无声。
    肖霄有点尴尬：“高瑞敏，你怎么对那小子这么了解啊？”
    高瑞敏哼了一声：“本来不了解的，后来看到了他和欢哥合作的那个进球，我就去了解他了。”
    旁边有人哈的一笑笑出了声：“对呀，你小子是张清欢的迷弟。”
    高瑞敏昂起头：“可惜俱乐部早就和闪星达成了先租后买的协议，否则新赛季我就有机会和欢哥一起踢球了。你们不知道，当时我看到欢哥在对阵南海时助攻胡莱的那个球，有多激动……那才是我心中的欢哥！国内最强天才！”
    现在搁这儿吹什么关新彦的……我们家欢哥也就是大了一岁，没办法入选国奥队了，否则这什么“二十三岁以下最强之人”哪轮得着关新彦那家伙？
    欢哥才是当时所有人都公认的最强天才，可要比关新彦这家伙牛逼多了！
    肖霄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国奥队算个屁啊，当初我们欢哥可都是直接入选国家队的！
    当然，这些话他也就只是在心里疯狂吐槽，并没有说出来，毕竟说出来就是直接打肖霄的脸，那是队友，内讧了不好。万一被主教练施指导知道了，可没他好果子吃。
    大家都在讨论着那个新人胡莱，有人看好他，有人觉得他不过是来走走过场的。
    只有一个人安静地听着队友们的议论，未发一言，只是偶尔将目光投向了中甲球员们聚集的那一桌。
    明明是个刚刚进队的新人，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讨论他，都在关注他？
    搞得倒像是这支球队的熟人常客头号球星了一样……
    “郭俊夫，你怎么看？”有人碰了碰正在内心沉思的此人。
    顿时一桌子人都扭头看向了他，似乎特别重视他的意见一样。
    “我怎么看？我又不是元芳。”郭俊夫摊开手，“我没有高瑞敏这么了解他，没看过他踢球，也没和他一起踢过球，我能有什么看法？我什么看法都没有。”
    刘砚点头赞成：“郭俊夫说得对，我们很多人都没和他一起踢过球，对他完全不了解，就不要在这里背后议论人了，被人听到不好。”
    见队内两个大佬都发话了，其他人也都收回目光低下头，该吃饭吃饭，该刷手机刷手机。
    倒是高瑞敏把吃完的餐盘碗筷摞在一起，端起来先放去了餐具回收处，然后转身径直朝着胡莱所在的那一桌走去——他也去给胡莱打招呼了。
    “嘿，高瑞敏这小子……你稍微矜持点啊！”
    “就是，说什么也是中超的……”
    “其实我也对胡莱挺好奇的。不是说我们都不了解他吗？不接触怎么能了解呢？”
    大家又议论上了。
    郭俊夫也望着高瑞敏的背影，看着他走到那堆人跟前，说着什么，然后就挤了进去，脸上带着笑容与胡莱聊天。
    胡莱坐着，他站着。
    那场景……
    原本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u22集训，就算施指导招进了几个新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寻常事。
    哪想到招进来的新人就像是一枚石头被扔进了死水微澜的池塘里。
    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