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泽涛将身份证从自助取票机上拿回来，又从机器的出票口抽出了打印出来的登机牌。
    然后站到一边，把位置让给了排在他身后的人。
    他将身份证和登机牌仔细收好，放进衣服内兜中。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急着去安检口，而是环顾了一下候机楼的出发大厅。
    作为国内第三大城市的机场，尽管现在并不是任何节假日，这里依然非常繁忙。
    作为安东闪星俱乐部的球探，他结束了在这里的工作，此时此刻，正要和这座城市告别。
    看着眼前步履匆匆的人群，他有些惆怅。
    自己的任务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没能劝说胡莱加盟自己的球队闪星。
    尽管他都抬出了“家乡球队”的说法，也还是没能打动胡莱。
    甚至他一说“离家近”这个优点，胡莱突然就很坚定的摇了摇头。这让戴泽涛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再加上闪星是所有对胡莱有意的球队中唯一一支低级别联赛的球队，吸引力天然就不如其他竞争对手。
    他很快就败下阵来。
    后来听说胡莱是和岭南市当地的另外一家职业足球俱乐部海神队签了约，成为了这支中超俱乐部青年队的一员。
    海神队在中超联赛中不算是一支强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过往成绩，但好歹也算是中游球队，表现一直很稳定。
    自从七年前升入中超联赛之后，一直都在这个位置，夺冠很难，但降级的风险也不大。
    海神队是由他们的青训主管，前国脚赵康明亲自来和胡莱接触的，据说赵康明非常看好胡莱的天赋，并且给他详细讲述了俱乐部对他的培养计划，才打动了胡莱，最终让他选择了这家岭南市的足球俱乐部。
    就算是作为竞争对手，戴泽涛也不得不承认胡莱做出了一次正确的选择。
    因为岭南市的海神足球俱乐部在培养年轻球员上确实有一手，或者确切来说是赵康明在培养年轻球员上确实有一手。
    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国脚，在2010年退役之后，就一直在他退役前所效力的海神俱乐部从事梯队球员的培养工作，从一个普通的基层青训教练，一步步做到了如今的俱乐部青训主管。
    他培养出了多名优秀球员，有媒体统计过，被他所培养出来的球员中，有三人最终成为了中国国家队的球员，目前更有多达十六名名他的现役“弟子”活跃在中超各俱乐部中，平均一支球队一个。至于中甲和中乙的那就更多了。
    这对于此前并不怎么重视青训培养的中国足球来说，可以说是非常亮眼的青训成绩了。
    这样一个擅长培养年轻球员的人来劝说胡莱加盟，戴泽涛以及他背后的闪星又怎么可能有还手之力呢？
    不要说他们了，其他俱乐部也全都没戏——海神的同城死敌华南虎倒是针锋相对来着，摆出一副一定要把胡莱带去华南虎的架势。
    但谁都知道他们不过是想要恶心海神俱乐部而已，毕竟华南虎俱乐部的经营思路和海神俱乐部迥然不同，他们更喜欢用重金搜罗那些成名的著名球星，而不是小本经营重视青训——不是说华南虎不重视，他们也重视，只不过没有海神更重视而已。
    抛开立场不同，戴泽涛认为胡莱加盟海神，对于双方来说都是好事一桩，这是双赢。
    而在海神蛰伏下来之后，潜心磨炼自己的技术，提升自己，再过两年，胡莱恐怕就能在中国职业足坛崭露头角了——戴泽涛现在对胡莱的未来非常看好——只是这也意味着他和闪星俱乐部将会渐行渐远：
    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年轻球员，能在中超球队打上比赛，干嘛要去一支中甲球队？
    想到这一点，戴泽涛就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他希望胡莱的未来越来越好，但这就意味闪星不可能拥有胡莱。
    离家近不好吗？
    现在锦城和东川半个小时的高铁车程，想回家了，随时都可以买张高铁票回去看望父母。
    不比一个人在这遥远的南方城市孤独漂泊好吗？
    戴泽涛摇摇头，拉起自己的登机箱，转身向安检口走去。
    就在这时，他听到候机楼的十号门入口那里，传来了一阵欢呼和尖叫，还有整齐划一的女声喊道：“陈星佚！陈星佚！你是最棒的，陈星佚！”
    戴泽涛回头看过去，发现竟然是曙光高中要返程了。
    尖叫声全都是陈星佚的粉丝们发出的，她们这么有活力的样子，看样子曙光高中没拿到冠军，陈星佚没拿到金靴，也没有影响到她们的心情嘛……
    戴泽涛在心中呵呵两声，收回目光，继续向安检口走去。
    那背后的喧嚣和热闹，和他毫无关系，不值得他为此驻足停留。倒是那些因为好奇而有不少停下来打量张望的人，说不定能让他在安检通道里少排一会儿队呢……
    ※※※
    虽然全国大赛决赛结束已经是前天下午的事情了，但今天启程返回唐都的曙光高中全队球员们却还没从丢失冠军的沮丧情绪中恢复过来。
    不管那些来送行的人们是多么的热情，也完全不能让他们心情好转。
    很多人低着头，从人群中挤过去时，连头都没抬一下，看都没看粉丝们一眼。
    当然，他们不看这些粉丝，也不仅仅是因为没有赢得冠军，觉得无颜见球迷。
    主要还是因为这些人都是陈星佚的粉丝，而不是他们的。
    要回应也应该是陈星佚回应他们才是。
    只不过这些专门来送机，给自己偶像打气的粉丝们注定是要失望了。
    因为她们的偶像并不在这支曙光高中的队伍中。
    实际上陈星佚在今天一早就乘坐最早的那一班飞往大顺的航班离开了。
    他在自己父亲的陪同下，直接去大顺的金箭头足球俱乐部，那里有一个专门为欢迎他而召开的新闻发布会。
    这件事情除了陈星佚和他爸爸，以及金箭头足球俱乐部的总经理薛超羽之外，就没有第四个人知道了，甚至连孙永刚和他的摄制组都不知道，所以陈星佚的粉丝头头们自然也不清楚这一点。
    当她们带着粉丝团队赶来机场为偶像送行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扑了个空——在所有曙光高中球员们从她们面前走过去之后，她们也意识到陈星佚并不在其中。
    一群人带着巨大的失望面面相觑。
    她们怎么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这次全国大赛，在机场接机的时候没能看到陈星佚，现在来送机也还是没看到。她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当初陈星佚是怎么绕过她们的围追堵截，从机场里消失的，难道他会瞬间移动吗？
    更让她们感到痛苦的是，陈星佚很明显是在故意躲着她们。
    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们是他的粉丝啊，这世界上哪有偶像躲着自家粉丝的？
    粉丝头头看不少小姑娘们情绪不稳，抹眼泪的也就算了，有人甚至因为陈星佚故意躲着她们而生气，她和其他一些管理员连忙安抚人心：“大家也不要太苛求了。我想星仔一定是因为输了决赛，心情不好，不愿意让我们看到他失落的样子……我们要理解他。”
    “大姐说得对，我们既然能够在星仔最辉煌的时候认识他，也要能够在他最低谷最失落的时候不离不弃！继续陪伴在他的身边！”马上有一位管理员出声附和，并且用高调的口号重新振作起大家的精神。
    “这段时间大家就让星仔安静安静吧，我们也静待他的重新崛起。我相信真正的星粉是不会因为星仔的低调就离他而去的。我们星仔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在粉丝头头和管理员们的话术下，大家的情绪终于被重新鼓舞起来，之前抱怨陈星佚的声音也消失了。
    既然陈星佚不在，她们也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被人围观了。
    于是一个个收拾东西，准备离去。
    但就在这时，她们看到从十号门下又走进来了一队人，身穿统一运动外套。
    正是她们家偶像在决赛中的对手——东川中学足球队全体成员！
    他们竟然也在这个时候返程。
    不少人开始在人群中搜寻她们的目标。
    她们很快就找到了。
    有人看到那张脸就忍不住发出了嘘声。
    有第一个人这么做，就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以及更多的人。
    嘘声很快在候机楼出发层响起，这突如其来的声势比刚才她们的欢呼声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力，不少人都把惊愕的目光投向她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
    胡莱正在边走边和海神俱乐部的青训主管赵康明说着话，突然就听到了一阵嘘声。
    被打断了话题的两个人都错愕地抬起头，看向嘘声发出的方向。
    只看了一眼，胡莱就笑了起来——是陈星佚的粉丝！
    这些人在球场看台上没嘘够自己啊……
    赵康明看到这一幕也马上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于是也跟着笑起来：“你小子拉仇恨的能力有赶上我的意思了。想当初我在那场四十强赛中被红牌罚下之后，整整一年上街被人认出来后都能听到嘘声和骂声呢……”
    胡莱仰头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赵康明把眼睛一瞪：“这有什么好骄傲的？”
    然后自己先没憋住，哈哈大笑起来。
    队伍中的李自强听到赵康明的笑声，忍不住向他们俩投去了目光。
    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但很显然胡莱和赵康明这两个年龄相差甚远的人却相处愉快，简直是一见如故。
    有人说职业球员选球队，不如说是选教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李自强认可这个观点。
    能够选到一个对他个人很欣赏的青训主管，胡莱在海神队的未来应该要比去年的罗凯更乐观。
    只是自己这边，东川中学一年走一个核心，虽然以卫冕冠军的身份参加全国大赛没什么问题，但想要卫冕成功，恐怕会很难了……
    他摇了摇头，本来想要卫冕成功就很难，倒也未必就是因为没了胡莱。
    把胡莱送到换取登机牌托运行李的地方，赵康明拍了拍胡莱的肩膀：“行了，我就送到这里了，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我再来这里接你！”
    “好的，我会尽快回来的，赵指导。”
    在刺耳的嘘声中，两个人握手告别，相约再见。
    当胡莱回头去看的时候，还能看到赵康明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呢。
    他连忙笑着向赵康明挥手，但是在收回目光，转过身去之后，他的表情突然就变得阴暗起来。
    他想到这次回去，要说服自己的爸爸，这可是一个非常艰难的任务，恐怕比拿到全国大赛冠军都还难。
    如何证明？
    那个系统甚至都没有就此事情发布任何任务……
    不知道一个全国大赛的冠军，能不能增加一些说服力，一个全国大赛最佳射手和最佳球员的荣誉，能不能让他在爸爸面前更有底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