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终于暂时稳住，“老侍郎言之有理，那周主事就主持制盐吧。”
    老早做好准备的太监终于能说话了，“宣胜县制盐工匠上殿……”
    周主事稍稍安定，因为那个站出来的老侍郎正是吏部侍郎，有熟人在场总能给他壮壮胆子，虽然指指点点的手还是微微颤抖，但是好在没出纰漏。
    他就跟王县令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不记得其他步骤，也是那一句，“水开了，放盐块……”
    大殿里这些高官的城府明显要深过周主事，他们一个个目光灼灼的盯着制盐的工匠，却没有一个插嘴说话的。
    ……
    沙沙沙~~~
    提纯过的细盐泛着亮光，被工匠捏起一把慢慢撒在事先放置好的瓷盆之中，老侍郎眼神不太好，往前凑了凑，“你这是在检查细盐吗？”
    那工匠点点头，十分淡定，“君公子说了，没经过撒盐的细盐是没有灵魂的，是死的，这里每一粒细盐都像是我们的孩子，只有经过撒盐才会让它们充满生气，就像是婴儿刚出生时的第一声啼哭。”
    “大老爷你细细听，‘沙沙沙~~~哇哇哇~~~’是不是很像？”那工匠一脸幸福，他是胜县工匠里年纪最大的，也没有其他追求，就是单纯的喜欢细盐细腻的手感。
    老侍郎用不太中用的耳朵听了听，然后十分肯定的点点头，“嗯，是啊！是啊！”他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抓起一把细盐学着工匠的样子撒了一把，然后竭尽全力的大声嘶吼，“天佑我大胜！”
    反应过来的百官赶紧跪伏在地，口中也跟着高呼“天佑我大胜！”
    小皇帝虽然已经及冠，但仍是小孩子心性，他让贴身太监取了制好的细盐，学着工匠的样子抓起一把，手指轻轻抖动细盐唰唰落下，他将眼睛凑到手边，满眼的欢喜之色，甚至咯咯笑出声，“好玩，有趣，赏！”
    躺在地上的武大将军终于放心了，自觉小皇帝也不枉费自己和太后的尽心教导，始终都是那个可爱的小孩子，尽管他此时已经年满20。
    他挥挥手，立刻有两个殿前卫士上前，“抬我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他们都放不开。”
    “得令！”
    ……
    武大将军的离去果然影响很大，大殿里终于洋溢起自由的欢快气息，文武百官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大胜此时普遍食用的盐块不仅味道差，杂质更是多的吓人，人人都知道那是慢性毒药，逼着自己吃慢性毒药，那感觉可想而知。
    太后在帘后捏了一把细盐，用手搓了搓，“此乃利于万民的大好事，皇儿刚刚也说要赏，那你觉得应该如何赏才好？”
    百官们立刻安静下来，回到各自的位置站好，他们都在等着小皇帝的回答，大功劳自然要有大奖赏，功赏不匹配可是大忌。
    “这……”小皇帝有点玩腻了，他将装着细盐的瓷盘扔给贴身太监，“孩儿都听母后的。”
    “皇儿，你已经行过冠礼了，有些事该自己做主。”
    小皇帝再一次望向百官，这一次没看别人，直接找到老侍郎，老侍郎正了正衣冠，指了指自己朝服胸前的飞禽，以前的朝服不是这样的，这是今年小皇帝行了冠礼之后新制的。
    “嗯？哦！”小皇帝看懂了老侍郎的暗示，“吏部侍郎年纪大了，是不是能……”
    太后立刻出言反对，“不妥！”
    小皇帝下意识的改口，“我也觉得不妥，周主事年纪太轻，还缺乏历练，母后你看？”
    帘后的太后点点头，“皇儿言之有理。”
    “那就……”小皇帝又开始抓耳挠腮，不知道如何是好。
    老侍郎再一次越众而出，“就让周主事跟在我身边再历练几年，等老臣实在干不动了再拔擢如何？”
    “好……好不好啊？”小皇帝下意识的赞成，转而又转身望向身后。
    “皇儿说好，那便好吧。”
    “准了，没什么大事就退朝吧，为了等细盐我已经等了一个上午了，肚子都饿的咕咕叫了。”小皇帝抱住肚子，“御厨做的那些东西我都吃腻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什么新菜式。”
    帘后的太后出言呵斥，“皇儿慎言，你应该自称‘朕’，你是皇帝怎么能在朝堂上说这些。”
    “皇儿知错了，请母后责罚。”小皇帝跳下龙榻，哒哒哒的小跑到帘子前面，然后将一双手伸到帘子后面。
    帘后传出两声清脆的手板声，小皇帝这才瘪着嘴闷闷不乐的回到龙榻之上，“我……”
    “是朕！”
    “啊，是朕，我，母后，皇儿已经习惯说‘我’了，一时之间有点改不过来。”小皇帝可怜巴巴的扭过头，眼中蓄满了委屈，也不知道太后能不能看见。
    “唉，那就先这样吧，有什么事儿明天宣政殿再议。”
    “哈哈，终于可以下朝了，刘承恩！”
    “奴才在呢！”刘承恩就是小皇帝的贴身太监，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十分密切。
    “快走，前面引路。”
    “哎，大家慢点，小心别摔着。”刘承恩称呼小皇帝“大家”，他扶住小皇帝，两个人快步往殿外跑去。
    几个老臣连声叹气，倒是有年轻官员开腔说话，“幸好还有太后娘娘，要不然……”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太后就冷哼一声，“退朝吧！”
    老侍郎长出一口气，强忍着要骂人的冲动，这溜须拍马的小人八成又要得赏了。
    他是两朝元老，先皇在位时就是吏部侍郎，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得到升迁，后来更是被一个只会溜须拍马的小辈当了这吏部的尚书，不甘心到在其次，主要是看不惯太后这做派。
    ……
    下了朝的大臣们各自回到属衙，老侍郎将周主事单独叫到身边，“你还年轻，升迁的事情不急，你也别怪圣上，他也是没有办法。”
    周主事点点头，老侍郎平素待他很好，他就好像老侍郎的半个儿子，两个人之间几乎是无话不谈，“可是我总觉得圣上不像是装的，可能是真的还没长大。”
    “也许吧，你一路上舟车劳顿，先下去休息吧。”
    “是。”
    周主事离开之后，老侍郎才小声的自言自语，“小皇帝之所以是小皇帝，就是因为他最听话，不听话的都死的差不多了，武虎臣，还真是一头会吃人的老虎，好在这头老虎已经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