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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谦虚。他若真的要比,自然样样能拔头筹。但拿他和其他的兵卒比, 其实有点欺负人了。他毕竟不是真的二十来岁,也不是所谓的文人雅士。
怀化将军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我看过你的训练记录,很不错。”
自从那日见过叶澄之后,怀化将军其实有叮嘱掌管罪卒营的将领关注叶澄。不过这次,不是作为哪几个亲戚要他照顾的人,而是作为一个他欣赏的后辈,看重的苗子。
所以他知道,纵然叶澄一进军营,成绩就非常亮眼,但每次训练,叶澄也照样是最刻苦,最认真的一个。而且,罪卒营一向比较乱,阵营分明,但叶澄却很快就融合其中,甚至有了威信。他原本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能做到如此,实在叫人刮目相看。
这世上,自然有天赋卓绝之人,叶澄就是其中一个。但怀化将军更相信,这世上所有的成就,绝不会仅仅因为天赋就能达成。
“你在这里也待了几个月了,觉得这军中如何?”
这实在不该是一个将军,问一个罪卒的问题。
叶澄却认真回答道:“士气充盈,可战之师。”
怀化将军眼中神色未明:“但在太平时节,兵强马壮,却也不是什么好事。”
叶澄摇摇头:“虎狼在侧,岂能轻言‘太平’二字?”
大夏建国许久,占地颇广,其中鱼米之乡占了大半,最是富饶,但因为,难免。荣国是随后兴起,地处苦寒,生活条件恶劣,但也因此而兵事强盛,甚至妇孺都能上马杀敌。
数年前,荣国大举兴兵,大夏没有防备,接连被攻下数城,甚至差点被兵围都城。但大夏毕竟建国日久,国力强盛,回过神来,便没再让荣国占什么便宜。经过惨烈的厮杀,两国终于和谈。至此已经五年。
虽然边境时不时有些“土匪”之类的小摩擦,但也还算相安无事。
怀化将军看向叶澄的眼中多了几分赞赏,语带讥讽:“但可笑的是,自从前几年签订了那个可笑的条约,荣国没再大举兴兵,京中就有不少人觉得,如今已经到了太平时节,在朝堂上提了很多次裁兵。”
好在皇帝很信任怀化将军,这些年从来没有因为其他人的谏言,而对怀化将军有忌惮,掣肘的迹象。就叶澄目前看来,怀化将军也确实没有辜负皇帝的信任。他练兵有方,又治兵严谨,不愧是一方名将。
怀化将军冷哼了一声:“那些文人‘仁义礼智信’读多了,就脑子不好使了。一纸条约有什么用,荣国狼子野心,总有一天会卷土重来!”
叶澄从没以文人自居过,所以虽然怀化将军有些地图炮,也并不在意。
文武两方立场不同。怀化将军看来,荣国狼子野心,裁兵绝不可为。但养兵是件非常烧钱的事,怀化将军又在虎啸关多年,名望极为强盛。如今不打仗了,朝中文臣难免有些忌惮。这事也说不上谁对谁错。
但不得不说,书里的情节证明,怀化将军的判断是对的。荣国确实没想过要和大夏和平共处。再过两三年,荣国便会找借口撕毁条约,再度举兵。这一次,因为荣国的三皇子崭露头角,用兵诡谲,会打得比上一次更为惨烈。
但叶澄不明白,怀化将军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他不过是个小卒子罢了。
怀化将军却没再说下去,他淡淡道:“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日随巡山的队伍一起,去虎啸山替防。”
叶澄微怔,应下:“是。”
……
将叶澄调入虎啸山的巡防营,只是一件特别小的事,但因为是将军开的口,难免在上层将军中流传了一下。
崔阳在屋中擦拭自己的铠甲,将军的一个亲卫突然来访。
因为两人关系好,那亲卫说话也随意:“将军答应了,让那姓叶的小子明日到你的营中来,去虎啸山巡防。”
崔阳愣了一下:“将军之前不是没答应吗?”
“这次在大比的时候碰见了,说了两句话,将军突然就说叫他去。”
“将军是真的想重用他啊。啧,一个罪卒。”饶是对将军非常信服,忠心耿耿,这亲卫也不由得有些嫉妒,“你也是,不防着就算了,干嘛还给他铺路?”
让叶澄离开罪卒营,到虎啸山巡防,是崔阳最先提出来的。
虎啸关,就是得名于这山。此山就在虎啸关外不远,连绵起伏,地形复杂,也是大夏对荣国的一道坚固防线。虎啸山内设有不少岗哨,每过三月,都会换人巡视,防备荣国藏兵入山,大军压境。
按理说,这差事是轮不到罪卒营的,因为大家对罪卒营的人没啥信任,害怕他们跑了,或者通敌什么的。
怀化将军开口,显然不是单单为了叫叶澄去巡个山。这是要叶澄开始熟悉虎啸山地形啊。
崔阳失笑:“他是有本事的人。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将军自己想用他,才答应的。”
亲卫离开,崔阳继续擦拭铠甲,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流放充军,其实死人是件很常见的事。一半的人都死在了路上,另一半里,大部分也挨不过军队的规矩和训练。每年流放充军那么多人,能活下来十之三四便不错了。
就这样简单随意的一件事,可叶澄偏偏不死,那就只能走别的路子了。
想让他合情合理地死在营中,崔阳没找到什么机会,但若死在山上,倒是有不少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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