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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年我在锦衣卫_分节阅读_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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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财力和人力都能跟得上,开浚进度一直都在预想之中,谁知前不久,工部尚书公开弹劾都水清吏司的郎员外王骋,那五万白银从他手中流转,不知不觉竟然少了一万两,开浚也因为资金匮乏陷入了停滞。
    光宏帝向来痛恨对贪官污吏,当庭震怒,责令锦衣卫火速追查,缉拿不法之人。
    事情败露后,身在怀安的王骋想要上吊自杀,被破窗而入的锦衣卫当即带回京城审讯,然而好几天过去了,却是一点进展都没有。怀安那边也找不到线索,这边的王骋又是个嘴严的,方才动了鞭刑,牙口竟然还紧得很,一门心思只求死路。
    牧容不是个耐性大的人,若不是这王骋身为蔡昂的门生,他断然不会陪他玩这么久。王骋为人老实,又是区区一个从六品,如今胆敢挪用一万两工程款,背后定是有人指使。只要他吐了口,十有八九能重创蔡昂一把。
    然而,王骋的回答依然是那句话,“我花了……”
    为了防止他咬舌自尽,锦衣卫打掉了他的牙,说话声音呜呜隆隆的,不时往外喷着血沫子。
    卫夕直勾勾的盯着他,那血让她全身发酸,五脏六肺都跟着翻腾起来。
    “你花了?”牧容直起身来,冲他挑了挑眉梢,一针见血道:“你家中只有一房妻子,为人又是个朴素的,这么短的时间,敢问这钱花到哪里去了?”
    王骋抬起混沌的眼睛,张了张口,好半天才道:“嫖了。”
    牧容不禁失笑,“你倒是个好兴致,嫖个娼妓都能花掉一万两白银。”玩味的眼神在对方身上稍一打量,他脸上笑意更浓,“王骋,你这书生身板,也不像是个能打会战的。”
    他话里带着揶揄,卫夕垂头剜他一眼,明明是这么严肃的场合,这货脑子里偏要想些十八禁……
    嘁,全世界就你能打会战!
    诏狱一下子陷入了死寂,牧容不动声色的凝他久久,面色愈发阴沉。就在此时,君澄疾步走进了诏狱,稍稍瞥了一眼卫夕后,伏在他耳畔窃窃私语。
    卫夕狐疑的看向两人,只见牧容面露惊愕,浓淡相宜的眉尖压成了一条线。末了,他起身走到王骋跟前。和他一比,王骋显得瘦削不少,耷拉着脑袋,也不看他。
    “王骋,你当真认为闭上嘴本官就找不到那一万两白银了吗?”牧容垂下眸子,饶有趣味的盯着他的猎物,曼声问道:“你有一个外室,名唤柳烟,还有一个四岁的儿子,两人被你安置在京外的宅子里,对吗?”
    他的话终于起了效用,奄奄一息的王骋像是突然被触及了爆点,嚯地抬起头,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眼神如若薄削的刀片,直直剜向牧容:“姓牧的你有事冲我来!要是敢碰他们一根毫毛,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逞一时嘴快毫无意义,瞅着牧容似笑非笑的表情,王骋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眼神不再凌厉,一霎变得语无伦次,“不……我不认识他们,你弄错了……”
    王骋的反应如此激烈,正巧印证了牧容的猜想。心头霍然开朗,他掰起王骋的下巴,紧紧盯住他的眼睛,“一月前,你的妻儿消失在宅子里,对不对?是谁拿他们的性命威胁你,你只要说出来,本官自会给你做主。”
    本以为捏到了王骋的七寸,谁知后者沉静片刻,却是破罐破摔,一口血沫子吐在了他白净如玉的脸面上。
    “呸——你哪来的脸皮说做主?多少人枉死在你手里,你当真不知晓?!”王骋忿忿喘了几口气,狰狞的面容接近癫狂,“林侍郎是你好友,你给他做主了吗?你动手杀了他!这就是你!哈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诏狱里徘徊,变了调子,破锣嗓一般愈发的沙哑。卫夕蓦然一愣,讷讷地转动眼仁儿,难以置信看向牧容。身姿挺拔,面若冠玉,就是这么个风雅的人,竟然动手杀了自己的朋友……
    没想到他会提及工部侍郎林轶,牧容也是愕愣不已,长而媚的眼眸闪过一丝哀凉的流光,稍纵即逝,旋即变得波澜不惊。
    他抬起袖阑擦掉脸上的血沫子,眉心攒成了一团,对着待命的锦衣卫示意一番,自个儿沉默着走回了圈椅跟前。
    落座的时候,他眼神一凛,侧头看过去时,一张水灵娇美的面皮直直晃进了他眼底,丰泽的唇瓣抿在一起,徒然流露出些许不安的意味。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你怎么在这?”
    卫夕登时敛了视线,捏紧拳头,尽量说得沉稳,“我送完公文了,过来看看你有什么吩咐没有。”
    牧容唔了声,便没再搭话,扭正头看向正在受刑的王骋。
    光看他冷戾的脸色便知,他现在心情委实不太好。卫夕紧张的咽了咽喉,也将眼神落在前方。
    两个锦衣卫比肩而站,其中一个挪住王骋的手,拿着细长扁平的铁针插进他的指甲缝,往上用力一挑,那甲盖便翘起来了。
    十指连心,王骋疼的凄厉哀嚎,额头上旋即溢出豆大的汗珠来。可这酷刑还没有结束,另外一名锦衣卫拿着尖头铁钳夹住翘起的指甲盖,用力一拔,牵出一道儿嗷嗷血线来。
    哀嚎声此起彼伏,刺人耳膜。血腥残忍的视觉冲击让卫夕的瞳子缩成了针尖儿,脸色遽然变得惨白,整个人呆在原地。
    在锦衣卫拔掉王骋第三片指甲后,卫夕如梦方醒,胃里翻江倒海,一股热流顺着食管往上冲来。她的捂住了嘴,闷闷的呕了一声。
    牧容听到了这声轻微的异响,回过头来看她,眼中带着疑虑。卫夕本能的垂下头,二人对视须臾,她咕噜一声,将口里的秽物咽了回去。
    这番举动让牧容神色一变,她调整呼吸,缓缓放下手,勉强冲他扯出一抹难堪的笑容。
    然而当她重新看向半死不活的王骋时,胃部又开始作了。热流势不可挡的逆流而上,她遽然捂住了嘴,顾不得多思,踅身冲了出去。
    牧容略微一愣,也跟着站起来,她的身影拐了个弯,往诏狱门口跑去。思忖须臾,他不太放心,朝君澄使了个眼色,自己则紧随其后。
    然而没走几步,他顿了顿,转身看向被绑在十字木桩上的男人,“王骋,你的妻儿被人掳到曲湾镇,锦衣卫昨日已经找到了他们,但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想必你被抓入诏狱之前,对方就已经下手了。”他挥手撤去了行刑的两名锦衣卫,“本官给你半盏茶的时间,是否要为你的妻儿报仇,全在你自己了。”
    闻声后,王骋木讷的瞪大了眼,干裂出血的嘴唇翕动半晌,却没说出一个字来。整个人呆呆的挂在十字木桩上,仿佛被抽干了三魂七魄,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牧容叹气离开,快走到诏狱门口时,身后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带着破碎的痛楚和绝望。
    他步子一顿,冷凄地阖了阖眼,恍然间感同身受。利欲下,刀剑最是无情,他最害怕的莫过于此——身为一个男人,却是连妻儿都无力保护。
    .
    诏狱里的惨象太过恶心,卫夕找了个僻静的树坑,吐了一个酣畅淋漓。早膳她就喝了点百合粥,吐出来的都是苦涩的胆汁。
    这鬼地方她真不想再来第三次,简直就是现实版的修罗场。她叹了口气,擦去了眼里的泪雾,正思忖着要不要重新进去时,牧容却从诏狱里出来了。
    倾洒的冬阳为他染了一层朦胧的牙色光边儿,他四下张望一番,寻觅到她的身影时,黑黢黢的眼眸登时一亮。
    见他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卫夕深吸一口气,扶了扶歪斜的乌纱帽,躬身道:“大人。”
    她面上病恹恹的,水波脉脉的眼眸有些红晕,像是刚刚哭过似得。牧容狐疑的皱起眉,话里有些焦躁:“怎么哭了?”
    “没呀。”卫夕揉揉眼睛,难堪地哂笑道:“方才胃不太舒服,吐了。”
    牧容略有所思的颔首,没再搭话,意味深长的眼波在她脸上来回寻睃着。
    静谧裹挟在冷风中将两人渐渐包裹,他负手而站,挡住了她身前的半边日头。卫夕被他盯得心虚,拿皂靴磨了磨地上的石头子,不知这货又在瞎猜思些什么。
    须臾后,他轻启薄唇,声音无神喜怒:“莫不是有了身孕?”
    身孕……卫夕一愣,缓过神来后差点喷出一口老血,这丫的脑回路不太正常吧?
    见四下无人,她窜到牧容身边拉了拉他的琵琶袖,后者很识趣的低□子。她伏在他耳畔细声道:“大人别瞎猜行不行?一碗红花汤可是管半年的,我不过是胃浅,里头那景儿太瘆人了,能撑过‘三片指甲’已经超越我的极限了。”
    “……是么。”牧容睇睨着她,恍然间有些失望的情绪徘徊在心底。那红花汤竟然有半年的药效,他可当真不知。
    见他面带异色,卫夕顿了顿,脸颊有些羞臊,“就算是有了我也不会留,大人妥妥放心吧,我不会给你玩以子相逼的戏码。”
    牧容没有回话,灼灼的眼光好似能看到她的心底。她避开他的打量,垂下头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纤纤十指。
    末了,他淡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卫夕狐疑地抬起头,阳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一片白色光晕。
    那双纯澈的眼睛格外湛亮,牧容窒了一下,没有再继续这个话头,抬眸望向碧天,愣了会子,沉吟道:“若你所嫁的男人有众多敌手,或许会在不经意间让你四面楚歌,你会害怕逃开吗?”
    缓而悠的声音传入耳畔,卫夕愕愣一瞬,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在对方的眉宇间读出了些许哀凉的神色。
    嫁人这事儿她还没有考虑过,原本想敷衍过去,可她看惯了牧容的倨傲,如今这幅落落寡欢的模样委实让她摸不到头脑,看起来有些……碍眼。
    不知是什么事儿触发了他这多愁善感的情绪,问这没头没脑的问题。她没奈何的瘪瘪嘴,平静的沉思了会,绕到他跟前如实说道:“我这人怕死,只想要安静的生活,四面楚歌会让我变得精神恍惚,我当然会害怕了。”
    早就料到她会是这种说法,牧容吁出一口浊气,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可落寞的情绪还是侵占了他的身体。他面上不为所动,对她微微颔首,向右侧跨了一步准备离开,卫夕却又添了一嘴。
    “但是我不会逃的,大难临头各自飞,那绝逼不是真爱。”她狡黠的笑笑,冲他忽闪了一下乌亮的眼睫,“我要嫁的人铁定就是我的真爱,即便他是个土匪头子,我也会与他共患难,生不离,死不弃。”
    怕别人听到,她刻意压低了声音,显得软糯糯的。短短几句话变成一颗温柔的小石头,落在牧容沉沉的心海里,漾出一圈圈儿细碎的涟漪。
    生不离,死不弃。
    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卫夕素来胆小怕死,这样的话从她口里说出来俨然有些滑稽,可她眸光虔诚,像是在朝圣一般的看着他。他盯着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渐渐沦陷进去,不太信她,却又不死心的嗫嗫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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