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孟超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道，“这么评价自己的父亲，不太好吧，吕伯父在我面前，可是把你夸得像朵花一样，说你是他最心爱的女儿呢！”
    “他也是我最心爱的老爸，但感情归感情，交易归交易，我不能让他把我卖了，还给他数钱啊！”
    吕丝雅凑到孟超耳边，向他解释内情，“你不知道，自从和怪兽主脑激战重伤之后，我爷爷回到吕家，就一直闭关修炼，他的私人医生和修炼助理，也都闪烁其词，不肯告诉我们，他老人家伤势如何，究竟还能不能恢复巅峰状态。
    “现在吕家上下，风声四起，很多人都觉得，老头子可能不行了——事实上，我爷爷为龙城殊死血战了半个多世纪，已经到了年老力衰，油尽灯枯的阶段，早就该考虑接班人的问题，和怪兽主脑的决战，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已。
    “不单单是我爷爷，还有九大修炼世家的几乎所有第一代至强者，都面临着力不从心，权力交接的问题。
    “这样一来，像我父亲这样第二代中的实力派，不免都蠢蠢欲动起来。
    “想要从昔日叱咤风云的第一代至强者手里，接过修炼世家和超级企业的大权，既要得到父辈的认可，又要让同辈和小辈都心服口服，这是需要实力和业绩的。
    “所谓实力，最重要当然是战斗力了，但这玩意儿不是想突破就能突破，特别是我父亲这样，最初走晶石专家、矿业工程师的路子，后来又转型企业管理，在生意场上周旋，日理万机之余，还能有多少专心致志的修炼时间？
    “俗务缠身的他，就算有天文数字的资源加持，也注定不可能成为真正的至强者。
    “于是，很多第二代实力派，就纷纷把目光放到了‘外援’身上。
    “倘若我爷爷真的重伤难愈，决定颐养天年，移交家族权力的话，我爸的确是一号顺位继承者，但这并不意味着，吕家内部就没有别的挑战者，更不意味着，他正式接管整个吕家后，一定能顺利应付来自外部的竞争对手了。
    “所以，为了能顺利登上并坐稳吕家的至尊宝座，我爸现在是千方百计，寻找外援，扩充实力。
    “为达目的，他恨不得把我那几十个兄弟姐妹，全都用来商业联姻——像孟超你这样冉冉升起的超新星，他又怎么可能放过呢？”
    “原来如此……”
    孟超恍然大悟。
    怪不得，今晚的吕方辉格外热络，一副金牌推销员的做派，和超级企业行政总裁的地位相比，实在太积极了。
    “还有，一旦笼络住你，不单单是增加了一个绝对忠诚的强力外援这么简单，这件事本身，都是大功一件。”
    吕丝雅继续道，“很多圈内人都知道，最近就《圈地法令》的升级还是废除，整座龙城都闹得沸沸扬扬，而在这项临时法令的背后，则是两股更加强大的力量，为了龙城的未来，反复拉锯和摩擦。
    “孟超你的出身、地位、态度，很明显，都是不太赞同《圈地法令》继续推行下去的。
    “某种意义上说，你甚至已经成为了广大寒门子弟心目中的一面旗帜，你的一言一行，都将影响龙城数千万寒门子弟，特别是其中佼佼者的选择。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我父亲可以把你拉拢过来，对‘九大’而言，就是兵不血刃地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连我爷爷，都会赞赏我父亲的办事能力的。”
    “雅姐，被你这么一分析，我就全明白了。”
    孟超说，“不过，你这分析得也太透彻了，会不会有点……”
    胳膊肘往外拐啊？
    “没办法，我也不想出卖自己的父亲，但这头‘灰狐’实在低估了你。”
    吕丝雅双手一摊，颇为无奈道，“虽然你在很多事情上，都一副稀里糊涂，无所谓的样子，但没人比我更清楚，这只是你的伪装，或者说，你觉得不值得为旁人趋之若鹜的东西，诸如荣华富贵之类的‘小事’，开动脑筋，认真思考而已。
    “一旦遇到你感兴趣，或者你认为至关重要的事情，你的直觉和分析能力，简直比我这个‘灵敏者’更可怕。
    “所以，就算我不老老实实告诉你，我父亲的动机和计划，用不了多久，你自己都会琢磨出来的。
    “这种事，如果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不免会产生上当受骗，被人利用的感觉，对我父亲甚至我都生出怨恨——我们是金牌搭档，我不想因为这种小事，就影响我们之间的交情和生意，干脆和盘托出，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或许就没那么生气了呢？”
    “我本来也没生气。”
    孟超想了想，说，“吕伯父说得太突然，我都没什么思想准备，还来不及生气。”
    “那就好。”
    吕丝雅松了一口气，继续道，“这件事，的确是我爸太过分了——你我之间的交情，完全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哪怕咱们真要利用这段交情，换取更大的利益，受益人也应该是咱们，我受益了之后，愿意分一部分蛋糕给我爸，这是我的孝心，但我不给，他不能骗，更不能抢，你说，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孟超微微皱眉，道：“虽然听起来怪怪的，但道理好像是没错。”
    “所以，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这件事，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到此为止。”
    吕丝雅说，“明天一早，不，待会儿下山，我就去找我爸，和他说清楚，保证他不会再来骚扰你——他想登上吕家和擎天集团的至尊宝座，这当然不是坏事，我们也可以大力支持，但底线是，不能影响我们的合作和关系，对吧？”
    “对……等等，好像不对。”
    孟超敏锐抓住吕丝雅的弦外之音，眯起眼睛，盯着吕丝雅说，“雅姐，你刚才说，‘如果我不愿意，就到此为止’，但这种事，不应该双方都愿意，才能推进下去的么？难道只要我愿意就行，不用考虑你的感受？”
    “我？”
    吕丝雅心平气和地说，“我没问题啊！”
    “哎？”
    孟超震惊，下意识交叉双臂，结结巴巴道，“雅姐，那什么，虽然彼此的出身、立场包括追求的东西，都存在微妙的差异，但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废话，当然是朋友，不然呢？”
    吕丝雅勾勾手指，“过来，听我解释，吃不了你。”
    孟超当然不过去。
    “你该不会以为，我是那种感情用事，既庸俗又愚蠢的女人吧？”
    吕丝雅皱眉道，“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简直是对我最大的侮辱。
    “更何况，上回我感情用事，却被人处心积虑把我骗到怒涛山脉深处，利用我‘灵敏者’的天赋来寻找红辉玉矿脉，引导我和寰宇集团的探矿队自相残杀，最后，还伙同一头雌性怪兽要杀死我。
    “你觉得，经历了这一切，我还有可能向任何人，投入哪怕一星半点的感情吗？”
    “好像，似乎，的确没有。”
    孟超说，“那你为什么……”
    “因为我父亲虽然有他的目的，但这桩交易本身，的确没太大问题，对你我而言，反而有不少好处。”
    吕丝雅说，“其实，这段时间我也一直在认真思考这件事，反复权衡利弊，计算成本和收益。
    “原本想着，等雾隐绝域的雨季结束，我们的强化修炼也告一段落，回到龙城之后，请你看两场电影，吃个饭什么的，有点儿心理准备，再慢慢和你说。
    “没想到我爸这么急不可耐，还想要主导这场交易。
    “那不如直接把话说开，咱俩统一战线，再去和我爸讨价还价，那就能占据主动了。”
    “等等，雅姐，我可能是喝了太多烈血龙鳞酒，怎么脑袋晕晕乎乎的？”
    孟超说，“你慢点说，容我缓缓。”
    “其实很简单的。”
    吕丝雅若无其事道，“像你这样白手起家，一切都能自己说了算的人，不可能理解生在世家大族的苦衷——享受家族提供的修炼资源和商业机会，代价却是，不得不成为家族的棋子和战车，商业联姻什么的，都是基本操作，在没有掌握和吕家决裂的力量之前，我不可能率性而活。
    “只要能带来足够丰厚的回报，我不反对家族联姻。
    “问题是，我的情况比较特殊。
    “不知哪个混账王八蛋最先叫出了‘女王蜂’的外号，总之，现在我已经以‘强势、霸道、野心勃勃’的形象，在圈子里人尽皆知了。
    “生意场上，这不算坏事。
    “但九大豪门第三代的佼佼者，那些同样强势、霸道、野心勃勃的精英们，都不愿意选择这样一个联姻对象。
    “而能够忍受我这种风格的，又都是一帮胸无大志的软脚虾，我不是看不上他们，是根本连看都懒得看。
    “再说，如果我选择在九大豪门内部联姻，难免会沦为两大家族之间的‘缓冲区’，卷入各种明争暗斗的利益漩涡里去，两头受气。
    “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喜欢和人明争暗斗，但我想要的，是在更辽阔的舞台上，和更强大的敌人去争斗，而不是在家长里短，婆婆妈妈，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白白浪费自己的天赋和力量。
    “一句话，我，吕丝雅，希望自己的人生，是一出波澜壮阔的争霸剧，输，赢，都无所谓，但它绝不应该是一出无聊的宫斗戏，孟超，你能理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