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二章 探听
“写了什么?”
能以这样形式传过来的,必定是顾晟底下的布衣卫,袁宝儿囫囵吞枣的把面吃完,也跟着过来。
顾晟把纸条展开,看到上面的内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怎么了?”
袁宝儿把头探过去,她看东西快,一眼就把纸条上的字看完。
她看了眼顾晟,果断缩回脑袋,心里却在啧声。
这位袁小妹可真是个人物,人才刚刚被劫掠过去,还没怎么着,就被叛军头头待为上宾,屁股没做热,就被贵人瞧中,看样子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顾晟两手用力一搓,把纸条搓成粉末。
看来是动了真气了。
“来人,”他沉声喝道。
兵士就在距离帐篷不远的地方轮值,听到声音,立马赶了过来。
“把侯将军带过来,”顾晟脸色始终难看。
兵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的跑了出去。
袁宝儿担心顾晟气头上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扯住他去座位上。
主账上首的座位位置很有讲究,看似平平无奇,可其实位置远比下首高出一些,人坐在上面,哪怕什么也不说,也觉得威严感十足。
顾晟就这么坐在那里,沉着脸运气。
没多会儿,侯勇就被人架了过来。
二十记军棍不是说笑的,棍棍到肉,把把都让人疼的恨不能把之前犯错的自己宰了。
“大人,”侯勇进了大帐就挣扎着从兵士肩膀上下来,蹒跚着来到顾晟跟前,跪在地上。
顾晟冷声问他,“你可心服?”
“服的,”因为失血又失力,侯勇说话中气明显不足。
这里,一个主帅,一个将军,加上袁宝儿一个监军,也算是军中顶尖的领导班子了。
但袁宝儿不愿夹在顾晟和他的属下中间? 就去另一边佯做泡茶。
顾晟冷冷盯了侯勇一会儿? 见他果然没有半点怨怼,才让他起来。
“你妹子有消息了? ”顾晟如此说道。
侯勇眼睛都亮了。
“真的?”
顾晟点头。
侯勇顿时站不住了? “她在哪儿?可还好?有没有危险?”
“她很好,”顾晟神情冷淡? 脸上闪过一抹厌恶。
这种情绪侯勇只在顾晟鄙薄厌弃或者试图想要对付谁的时候才会出现,侯勇愣了下。
“大人? 她可是犯了什么错?”
顾晟摇头? “她一个娘子,能犯什么错。”
“那是,”侯勇心里不落底。
顾晟道:“不管怎么说,等找到人再说吧。”
他看了眼侯勇? “你这样不好移动? 就回去等消息吧。”
得知小妹的消息,侯勇哪里还坐得住,“属下皮糙肉厚,几下棍子还扛得住,求大人让我带着人去带小妹回来。”
顾晟盯着他? “你果然没问题?”
侯勇立刻点头,脸上难掩激动。
顾晟又问:“若事情不像你以为的那样? 你也没问题?”
侯勇愣了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顾晟的话里有话。
他思忖片刻? 重重点头,“属下固然是她兄长? 但也有该担负的职责? 若她果然心生他意? 属下必不会坐视不理。”
“你能这么想很好,”顾晟微微一笑,“先去伤药,跟军医多要些伤药,路上用。”
这就是同意他去了。
侯勇精神大振,以完全不符合他当下伤势的脚步离开了。
袁宝儿端着茶过来,望着侯勇出去的背影,低声道:“你又何必让他亲自去见?”
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又没有倾国倾城之姿,更没有傲然众人的才华与谋略,怎么可能一去叛军那边,就被首领待为上宾?又凭什么被贵人看上?
这其中定然有不为外人的关窍。
比如大夏军队的布防,比如这里的虚实,粮草何在,以及重兵屯守和一干对策等等。
候小妹在军营带的时间可不短,她平时出入自有,可以说大营里就没有什么地方是她不知道的。
如果她把这些作为筹码,那么被待为上宾,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这道理,顾晟和袁宝儿明白,侯勇在来到叛军地界之前,一心想着怎么救小妹,根本没想过这种事。
不过在亲眼见到候小妹跟个俊朗公子在街上闲逛时,他突然想明白了顾晟那会儿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将军,”跟着侯勇一块过来的迟炳成迟疑的看他。
迟炳成也是布衣卫一员,不过他骁勇善战,作战勇猛,并不适合做暗探,顾晟平时会把他留在诏狱,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把他带出来。
侯勇看了他一眼,心知在自己和顾晟之间,迟炳成必然选择顾晟。
他咬了咬牙,手指摩挲着刀柄,“跟上。”
迟炳成放轻脚步,随着侯勇在人群中穿梭。
两人身手不凡,步伐更是矫健,一路跟着两人过了两条街口,都没被发现。
侯勇眼见着两人说说笑笑的进了一所大宅子,门口的护卫对两人极为恭谨的模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望着这座雕梁画栋,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府邸,迟缓的转过身。
迟炳成安静的跟在他身后,陪着他过了街口。
眼见侯勇还要走,迟炳成回头望了眼,“大人,这里不管了?”
侯勇摇了摇头,“没看到那些人叫他公子,这里应该就是他府邸,我们去找人问问,这是谁家的。”
这个问题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人解答。
布衣卫的耳目遍天下,这话不是说说的。
侯勇没费什么力气就知道了那是孟府,其家主跟闵都督关系不错。
侯勇脸色难看的回到那条开阔的巷子里。
迟炳成跟着他躲在暗处,盯着角门,“大人,这会儿就进去。”
此时天色还大亮,实在不是潜伏入府的时机。
但侯勇一心想要问清小妹到底怎么回事,根本就等不到天黑。
他硬是攀上墙头,一跃而入。
迟炳成十分不赞同,但此番是侯勇带队,他不过是个小兵,根本没有质疑的权利。
他四下打量一番,确定没有什么问题,才翻了过去。
此时,墙内早已不见侯勇的踪影,迟炳成呆了下,就往后院赶去。
按理,这样的宅院布局图,除了孟家人之外,其他人没可能知晓。
可这种事情又怎么难得到布衣卫?
只需要几句话,底下就有人暗自传递,没过两个时辰,就有完整的平面图交在侯勇手里。
侯勇带队这次行动,平面图就在他那里,迟炳成没来得及细看,就被侯勇带过来。
本以为他会带着自己一块行动,但现在看来,他似乎更像独个活动。
迟炳成想起临出发前顾晟的交代,摸了摸怀里的匕首。
如果侯勇真的为亲情叛变,那就别怪他不念多年的兄弟情义。
他咬了咬后槽牙,贴着竹林边缘,快速的向内宅奔去。
夜暗星稀,正好变异迟炳成活动。
他一路蹑手蹑脚的行来,发现这府里的人实在算不上太多。
哪怕此时已经夜深,可该在四下巡逻的守卫和时常走动的仆从都不见几个,这实在很不寻常。
迟炳成十分警惕,他停下前进的脚步,转而在四下里巡视,很快他发现主屋那边一片漆黑,反而不远装饰华丽的客房灯火通明,仆从穿梭,似乎十分热闹的样子。
他望了眼只有稀落灯火的后宅,又一次放轻脚步,从后面绕了过去。
院子里似乎在开宴会,灯火通明的样子。
迟炳成跳进一间耳房,找了身下人的衣裳,正要换上,就有人进来。
迟炳成唬了一跳,急忙闪到柜子后面。
柜子跟墙的缝隙并不大,但他身量单薄,又在小的时候练过锁骨功,这让他能够勉强塞进柜子缝隙。
来人很警惕,进来就四下端量,确定没有人,才开口,“哥,郎君是什么意思,真的要把那个丫头带回去?”
“大娘子要是问起可怎么办?”
“你担心什么,郎君自己都不怕,你我怕又有何用?”
另一个人的声音懒洋洋的,很是不以为然,“再说,咱家郎君一向风流,大娘子又不是不知道?”
“这次又跟以往不同,大娘子便是知晓了,也明白此事与你无干,便是问责,也问不到你头上,你怕什么。”
“你说得容易,大娘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晓,她若是真的气了,又哪里管这些?”
最初开口的弟弟似乎十分犯愁,“出来前,我身上的伤才刚好些,这又……”
他低叹了声,声音里满是戚哀和苦楚。
“你且忍忍,”那懒洋洋的声音有了些正经,“我已经打点好了,过些时候就把你放去外面的铺面上,掌柜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不会为难你的。”
弟弟低应了声,就听哥哥交代,“这事你知道就行,千万别露出端倪,不然郎君不会答应的。”
两人说这话,打开门出去。
迟炳成从墙壁缝隙出来,摸着下巴思忖,看来这位贵人很是风流,家里还有凶悍无比的正室呢。
他把衣裳收拾齐整,佯做没事人一样的出来。
门外,仆从出出进进,一时没人留意到他。
迟炳成就佯做跟班,随着个端果子的仆从进去正厅,仆从进去送东西,他就站在门口撩帘子。
借着打开帘子的机会,他瞧见隔间的临窗榻上,侯小妹跟那位贵人对面而坐。
两人共用一个桌上的酒菜,候小妹还不时陪着喝上几口,眉眼间浅笑盈盈,没有半点的不虞。
迟炳成观察了好一会儿,在两人发觉异样之前,低下头,把自己掩在帘子的阴影当中。
送果子的出来,见迟炳成还站在那里,便看了眼,便过去。
这个院子的仆从是分三六九等的,似送果子这样的就算是中等,可以进出屋子,服侍主子。
迟炳成选的衣裳却是外头粗使的,这种等级的只能在院子里头打杂,等闲不许进来屋子。
所以送果子的见了迟炳成,立刻皱起眉头,“谁让你进来的?”
迟炳成哈着腰,陪着笑脸,“我瞧着大家都忙,就过来搭把手。”
送果子的嗤笑了声,“就你,也配?”
迟炳成呵呵的笑,垂着头,弓着腰,典型的卑言屈膝的姿态。
大概是这种姿态取悦了他,送果子的总算没有深究,“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他低声喝斥。
迟炳成连连答应,退去外面,并很快消失在了暗影之中。
送果子的并没有留意。
事实上,在他的心里眼里,除开比他更厉害的,底下的那些根本就入不得他眼。
迟炳成转去后院的隔扇。
大概是因为饮酒了的缘故,隔扇小窗都开着。
迟炳成试了试,大小实在不是他能够进去的,于是他就凑到窗口,听着里面的人说话。
袁小妹的心情显然极好,娇笑连连,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就这也足够让迟炳成吃惊。
要知道,在军营里的那些日子,哪怕她高兴,哪怕是在大人面前,也不曾发出这样的笑声。
迟炳成心里生出不妙的预感。
他虽是男人,可他家里也是有女人的。
女人在心上人面前是什么样子,他也是见过的。
“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他很小声的嘀咕。
身后传来些许的动静,迟炳成立刻躲闪开来。
远处一个黑影迅疾的闪了过来,来人跟迟炳成一样,也在窗口细听。
迟炳成定睛看来人,认出了是侯勇。
他撩开隐藏的树丛,正想出来,就听到侯勇磨牙得声音。
他略一迟疑,又小心的缩了回去。
侯勇没听太久,就离开了。
迟炳成看了眼侯勇离开的方向,又看看隔扇,最终决定留下来。
他们之所以过来,就是担心候小妹不知轻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影响大军安危,那可就是大事了。
至于侯勇,迟炳成相信,他又去后院,十有八九就是想去等候小妹回来。
他完全可以跟着候小妹,如此也能躲在暗地里偷听他们兄妹两的对话。
迟炳成打定主意,就继续留下来。
候小妹一无所知,还跟那位郎君相谈甚欢。
两人说说笑笑的过酒过三巡,郎君说话都瓢了,礼数也不规矩了,侯小妹才后知后觉的想要离开。
可此时想逃,早已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