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她震惊的是，这里竟然是她之前的家里的房间。
    她一骨碌爬起来，却因为动作过猛，差点栽下床。
    “小心，”袁宝儿一把捞住她，把她送回床上。
    “阿娘，”顾佳瑶软软的喊了声，迷惑的看周围。
    袁宝儿知道她想要问什么，温声道：“你皇帝哥哥最近有些忙，崔九娘子也有事情要做，宫里的內侍和宫女们一时没办法照顾你，我就把你带回来了，等你身体彻底好了，你皇帝哥哥不忙了，你再回去。”
    得知还能回去，顾佳瑶松了口气。
    小孩子的情绪真实无比，袁宝儿有些心塞，却也无奈。
    偌大的皇宫里，两个孩子相依生活，生出深厚情感，那是必然。
    反而他们这对父母缺失了孩子的成长，不亲他们也是应当。
    袁宝儿极快收敛情绪，微微的笑。
    “饿不饿，要不是吃饭？”
    昨天顾佳瑶吐了好几起，肚子里早就没食了，这会儿正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袁宝儿就端来菜粥和几碟清淡小菜。
    顾佳瑶顿时皱起眉头。
    袁宝儿道：“你胃口和喉咙都伤了，需要清淡的养一养。”
    “你阿爹知道你喜欢羊肉，已经让人去采买，等你好了，咱们吃烤全羊。”
    “阿娘可是学得一手好手艺，到时候烤给你吃。”
    顾佳瑶眼睛一亮，她跟其他的小孩子一样，是典型的无肉不欢。
    为了之后的大吃大喝，她勉强能接受暂时的清淡。
    吃过饭，袁宝儿带着她去院子里遛弯。
    顾佳瑶却惦记早前看过的庄稼。
    “已经收割了，”袁宝儿笑，“才刚你吃的就是。”
    顾佳瑶咂吧了下嘴，似乎在回味。
    袁宝儿笑。
    她种的品种不是很好，主要是想通过多次嫁接让种子生出抗寒能力。
    因为需要多次，除开明年的种子，其他都交给厨下食用。
    “挺好吃，”这是反复回味之后的顾佳瑶的评价。
    “喜欢就好，”袁宝儿笑。
    这丫头吃饭的时候全程不情愿，哪怕真是味道好，想必她也尝不出来，会这么说多半是在安慰自己。
    女儿年纪小小就这么贴心，老母亲很欣慰。
    顾佳瑶却在纠结两人还在走的圈。
    都已经走了三圈，她都要走晕了。
    袁宝儿并不知她心里吐槽，还在继续。
    顾佳瑶决定不能这么接受，老实的表达自己意见。
    袁宝儿很从善如流，立刻带她去花园。
    这会儿的花园并咩有什么太好的景致，两人例行公事的溜达一圈就算完成任务。
    回去屋里，疲惫了的顾佳瑶很快就要睡觉。
    这一觉就到晚上，照例的吃饭遛弯，只不过这一次还加上顾晟。
    马唐看着一家三口悠悠闲闲的模样，很是欣慰。
    却不知此时的顾佳瑶正跟顾晟进行激烈的争执。
    顾佳瑶很想立刻跟袁宝儿学习大力碎核桃，顾晟却坚持要她身体彻底好。
    顾佳瑶再怎么懂事也只是个三岁的宝宝，成功被他气红了眼。
    袁宝儿很无奈，也很及时的把顾晟打发走，而后带着顾佳瑶回屋。
    “我生气了，”顾佳瑶单方面宣布，“我决定再也不理他了。”
    “那恐怕不行，”袁宝儿理解顾佳瑶的憋屈，却也明白顾晟的别扭。
    自家夫君是个在亲情缺失的环境中长大，说实话，他能长得这么正义凛然，茁壮正义，没扭曲变态，报复天下，她都挺意外。
    不过女儿到底是个宝宝，她很需要父母的关爱，顾晟那套高压肯定是不成的。
    但是要让他改变，那就更难了。
    所以袁宝儿只能从另一边着手。
    “告诉你个秘密，阿娘会的，你阿爹都会，而且比阿娘厉害好多哦。”
    袁宝儿一脸神秘的跟女儿说悄悄话。
    顾佳瑶瘪嘴，犹豫了下，不是很坚定的道：“那也不理。”
    “真的？”
    袁宝儿微笑。
    顾佳瑶用力点头，绷着包子脸，很严肃。
    袁宝儿摸摸她脑袋上的揪揪，“好，阿娘知道了。”
    她哄着顾佳瑶睡了，交代马唐守着之后，回去主院。
    顾晟正自己跟自己下棋。
    这情景袁宝儿当年不止一次的干过，怎么会不知道会这么干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还生气？”
    她姿态柔和的坐去他对面。
    顾晟冷哼，“我跟个屁孩生气？”
    他就是。
    袁宝儿无比肯定。
    “我就知道你不会，”袁宝儿一脸的信赖，让顾晟一堵。
    看他气闷，袁宝儿偷笑。
    该，让他口是心非。
    “最近府里的护卫好像有些懈怠了，你是不是管管，”她很是随便的提了句，顺手落下一子，刚好截下对家半条龙。
    顾晟顿时一震，振作起来。
    “那就让马唐抓一下，”他随口应付着，全部心神落在棋盘上。
    “可是马唐武艺有限，护卫们想要糊弄他，应该很容易吧，”袁宝儿随口说着，随着顾晟落子，立刻跟上，然后手收回，摸了摸肚子。
    顾晟的视线果然被带过来，他想了想，如今妻儿都在府里，且一个怀着，一个弱小无比，宫里的事情决不能再发生。
    “我明天亲自去，”他严肃说道。
    袁宝儿得逞一笑，看着他紧绷的脸，觉得他们父女真的好想，尤其绷着脸的时候。
    顾晟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早上他去点了个卯就回府整顿。
    这阵子马唐已经三令五申，但不管他费多少嘴皮子都不如顾晟站在校场那一下。
    护卫们站得笔直昂然，随着顾晟沉声低喝，一下一下的做着枯燥的扎刺动作。
    顾晟背着手，严肃的走过队伍，遇到动作不规范的，他提脚抬臂，轻轻松松的将错漏纠正过来。
    远处，袁宝儿正带着顾佳瑶逛园子，听到动静，母女两过来。
    顾晟正在教护卫们耍刀，只见他翻腾跳跃，旋转扎刺，锋利的刀刃在他手里发出簌簌的轻响，明亮的刀锋划过阳光，折射着刺眼的光。
    顾佳瑶情不自禁的惊叹，眼睛不受控制的眯起来。
    袁宝儿察觉，立刻要带她走。
    顾佳瑶却不干，巴着栅栏，死活不肯动，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灵活的不似人一般的顾晟。
    没办法，袁宝儿只好使出杀手锏，“你不是说不理阿爹了？”
    果然，顾佳瑶生出一抹动摇。
    袁宝儿暗笑，再次拉她。
    身体被强行往后拉，顾佳瑶那里敌得过她的大力阿娘，所以她立刻改变主意，“那时昨天的我，现在不算。”
    袁宝儿没忍住，咯了笑了声，又立刻憋回去。
    顾佳瑶转头，见袁宝儿冷着脸，似乎生气了，才小心松开手。
    “对不起，我不该出尔反尔。”
    她很小声的说。
    袁宝儿蹲下来，跟她平视，“出尔反尔是不对，所以阿娘要惩罚你。”
    顾佳瑶闷闷答应了，盯着脚尖，嘴巴瘪着，一副马上就要哭了的样子。
    “你又什么想说的？”
    袁宝儿问她。
    顾佳瑶摇了摇头。
    “好好想想，答对了，有奖励，”袁宝儿道。
    顾佳瑶眼泪都在眼圈，但她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认真的思考了会儿，才道：“我不该随便立誓言。”
    昨天那话，哪怕不是用起誓开头，但想法都是差不多的。
    “那你要怎么办？”
    袁宝儿有点意外，还以为女儿要过一会儿才能想明白。
    “以后三思而行，三思而言，”顾佳瑶已经开始抽涕。
    袁宝儿摸了摸她的手，温声道：“既然你已经认识到，回去之后就默念三十遍，算作惩戒。”
    顾佳瑶有些惊讶，她抬起头，泪珠还挂在睫毛上，但她已经不哭了。
    袁宝儿忍不住又揉了她脑袋一把，帮她把眼泪抹干。
    顾佳瑶看了眼威声震天的校场，试探道：“那我现在能去看阿爹吗？”
    袁宝儿摇头，“阿爹正在做正事，我们先回去，晚些时候阿爹会来跟我们一起吃饭。”
    知道一会儿就能见到顾晟，顾佳瑶也就不急了。
    她已经想好了，她要成为像阿爹这样的人，徒手碎核桃固然厉害，可是没有才刚的阿爹厉害。
    袁宝儿微笑的带着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女儿回去了。
    身在校场的顾晟并不知道，也也就导致，看到热情到让他怀疑是别人冒充的顾佳瑶时，震惊的整个人都失态了。
    “阿爹喝茶，”顾佳瑶端着温热的茶，颠颠给顾晟送过去。
    顾晟接过来，才喝一口，就见顾佳瑶递过蜜饯，“阿爹吃。”
    顾晟接过来，确定蜜饯没有可疑才放进嘴里。
    袁宝儿见他草木皆兵，不由偷笑。
    顾佳瑶还在搬运，就像个不知疲惫的仓鼠。
    “停，”顾晟按住她蠢蠢欲动的小手，“你想要干吗？”
    顾佳瑶这会儿对顾晟那是满心敬仰的，也不在意他压制，反而星星眼，“想学，”她说不明白想学什么，就像演示，但是顾晟压着她，她只能踢了踢小脚，然后期待的看着顾晟。
    顾晟一脸茫然。
    顾佳瑶等了会儿也没等到答案，顿时瘪起嘴，眼圈跟着红了。
    “别哭，”顾晟粗声粗气道。
    顾佳瑶才不管，咧了嘴就要哭。
    袁宝儿见势不妙，忙道：“你看那些人说说就哭的？”
    当然没有，顾佳瑶眼里，那些人眼睛都贼亮，把手里的刀舞的刷剌剌直响。
    顾晟这会儿瞧出来了，袁宝儿一准知道，他赶紧求助的看过去。
    袁宝儿就道：“她想学武艺。”
    “这如何能行，”顾晟立刻否定。
    “为何不行，”一大一小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顾晟一顿，试图说服，“她是个娘子。”
    “娘子又如何，”袁宝儿自己就是个离经叛道的，根本不觉得娘子学武有什么不对。
    “当年我家变故，若我没有点本事，怎么帮外祖翻案？”
    “我若没两下子，也遇不到你，也就不会有瑶瑶和我肚子里这个。”
    顾晟脸上肌肉跳跃，显然实在忍耐。
    袁宝儿还嫌刺激不够，再接再厉，“说不定我嫁给我表哥，这会儿坟头的草都比我高了。”
    “袁宝儿，”顾晟怒声道。
    袁宝儿皮笑肉不笑的咧了下嘴，“何事？”
    顾晟按住乱蹦的青筋，忍耐道：“现在不同那时。”
    “有何不同？”
    袁宝儿很不以为然，“未雨绸缪，当年我和外祖也没想到会有锒铛入狱的事呢。”
    顾晟吸了口气，低声道：“她一个娘子舞蹈弄棒，将来你要她嫁谁？”
    “她爱嫁谁嫁谁，”袁宝儿道：“只要她愿意，只要对方人品端正，我是没有问题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顾晟怎会不知道袁宝儿算盘。
    她就是刻意插科打诨，想要把话题岔开。
    远处，马唐快步过来。
    “主子夫人，圣旨到了。”
    顾晟和袁宝儿顿时住了口。
    两人快速整理仪容，带着顾佳瑶去前院接旨。
    旨意很简单，元哥儿封了顾佳瑶为郡主。
    袁宝儿有些惊讶，看向顾晟。
    顾晟神情平和的接过旨意，送了內侍出门。
    袁宝儿等顾晟回来，问他：“你跟元哥儿商量的？”
    顾晟摇头。
    “想来他一早就想这么做了，这次不过是个由头。”
    袁宝儿默了默。
    顾晟是皇室血脉，跟元哥儿最亲，但是因为上一辈的阴差阳错，又不能认祖归宗。
    毕竟从血缘上论，顾佳瑶真的是她的堂妹。
    且如今幕后黑手还没找到，谋害臣女和谋害郡主，罪名可不一样。
    元哥儿应该也是想要幕后那人多些顾虑吧。
    袁宝儿把自己的想法跟顾晟说了，顾晟沉默了会儿，把圣旨和小印以及封赏的土地契书收好。
    这是本朝头一位郡主，虽然是异性的，但是第一个，元哥儿给了五百户封邑。
    也就是说，打从此时此刻开始，顾佳瑶就是一个领皇粮的人了。
    有了这个，才刚两人纠结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身为郡主，绝不缺人嫁。
    顾晟在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的盯视下，无奈的答应了。
    顾佳瑶欢呼着，要跟顾晟去校场。
    顾晟却道：“你的身体还不行，需要打基础。”
    未免她不愿意，顾晟道：“就是陛下在学习之前也是调理了大半年，之后才开始学习的。”
    顾佳瑶很惊讶，“皇帝哥哥也跟阿爹学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