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扎马和两个面孔陌生的男人分坐两旁。
    右大王进去就把卷轴摊开，示意仨人过来查看。
    袁宝儿一眼就瞧出那是堪舆，她避嫌的往边上让了两步。
    右大王却习惯了伸手，等了片刻，也没等到笔，他转头见袁宝儿缩到角落，恨不能顺着书架缩进墙里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怎地，在人前就这么避嫌，恨不能离他十万八千里是吧。
    “笔，”他阴沉的说道。
    袁宝儿转着眼睛去看扎马。
    示意他麻溜的。
    扎马咧嘴一笑，用眼神示意这事是她该做的。
    袁宝儿不经意的撇嘴，上前来研墨递笔。
    这个过程她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在右大王心里，她就是个目不识丁的白丁，她本该看不懂堪舆，才刚那作态显然是画蛇添足，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稳住心神。
    右大王还是知道轻重的，在不轻不重的敲打一下之后，他就跟几位重臣商议起了国事。
    三人讨论的是今秋牧民迁徙情况。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右大王就已经派人出去勘察，有几处牧民习惯扎堆的栖息地出了问题，右大王担心那里会么以后充足的草料，打算派人过去强行种草。
    这会儿是盛夏，如果撒上草种子，等到秋天还是能长出些幼苗的，那些足够供给没接到消息，盲目赶过去的牧民，而其他消息灵通的则要迁去他一早准备好的地方。
    两位重臣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些，听着右大王有理有据的侃侃而谈，两人不由自主的露出臣服和赞许。
    袁宝儿看在眼里，心也跟着沉。
    她这只是看到短短一瞬，右大王接替老库哈已经有些时候，朝堂里的官员，只要是真心为百姓的，大抵都已经被他收服了。
    袁宝儿想起顾晟的计划，没有早前的乐观。
    这里的人跟夏国还是不同的。
    他们自打会走路就在马背上，骨子里都带着野性也有着对强者的臣服。
    右大王的表现实在是太突出了。
    相对比起来，左大王就像个烂草坑，完全没法跟右大王相比。
    袁宝儿担心如果左大王强行上位，会引起土曼变故。
    如果他们内斗火拼倒也还好，就怕左大王那个废物不顶事，反而让别人捡了便宜，到时候头痛的可就是他们夏国了。
    袁宝儿心思百转，面上始终兢兢业业的磨墨。
    右大王将一应政务分配下去，转头见袁宝儿乖巧样子，示意几人退下。
    袁宝儿见他放下笔，也就放下墨条。
    “生我气了？”
    右大王温声问。
    袁宝儿正在琢磨事，闻言只笑了下，“没有。”
    “真的？”
    大约喜欢人就是这样，爱人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能变成无数种解读。
    就比如才刚，袁宝儿溜号，他就立刻静不下心来处理事情。
    袁宝儿笑着点头，“我笨，这些事情我都听不懂，就发了会儿呆。”
    右大王笑了，“这些你不用懂，都是些枯燥的琐事，烦人得很。”
    袁宝儿呵呵笑，心里却道，要真枯燥，他也不会大半天的时间都耗在这里了。
    右大王看了眼案几，上面有几封加急公文。
    他有些无奈的打开来，想早点批完，早点配袁宝儿回去。
    袁宝儿见他又办公务，便开始磨墨。
    太阳渐渐高起又渐渐西斜。
    右大王放下批好的公文，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正想起来，他忽然一僵，想起几个时辰之前的打算。
    他尴尬无比的看向旁边的袁宝儿。
    才刚她一直都陪着他，批阅着。
    “饿了吧，”话已出口，他就恨不能咬住。
    这会儿都往傍晚了，两人错过了饭点，能不饿吗？
    “走，去吃饭，”他拉着袁宝儿往外去。
    管家和老兵正急急进来。
    “阿爹，”袁宝儿顺势挣开右大王的拉扯，急急上前。
    老兵眼睛一亮，正想过去，又想起礼数，忙给右大王行礼。
    右大王摆手，示意他随意，带着管家回去书房。
    袁宝儿乐得如此，带着老兵往远些的地方。
    “我让你救人，你怎么还跟着他跑了？”
    老兵也挺无奈，“我是救人，可是他跟我说有事要办，他那会病恹恹，我也没法走，走到一半就听说他当了库哈，我就知道上当了。”
    袁宝儿翻了个白眼，见老兵一脸愧疚，拍了拍他，“这事不怪你，是我想多了，要不然这会儿咱两都该回去了。”
    老兵极是赞同的点头。
    不过点完又有点尴尬。
    毕竟说起来，也算是袁宝儿行动失误。
    袁宝儿拉住他道：“顾晟过来的，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她低低耳语，把今天想到的告诉他，“跟他说，这就是我个人的想法，让他以大局为重。”
    老兵点头，看了眼周围的內侍，出了宫城。
    袁宝儿慢吞吞的回去寝殿，右大王已经回来了。
    见她情绪不大高，便道：“怎么了，你阿爹回来也不高兴？”
    袁宝儿摇了摇头，“既然你没事，我打算跟阿爹回去集市了。”
    右大王脸色一变，“怎么这么突然？”
    “也不是突然，你之前不就是这么打算的？”
    “我觉得那样的生活更好，更自由，”如果不知道右大王的心意还好，袁宝儿也能坦然的在这儿坑他。
    但现在，她在这么做，总觉得是在利用他的感情。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
    而且顾晟也在，他脑子一向比她好似，这些事还是让他来办吧。
    跟这些事情相比，她更喜欢研究种子庄稼。
    “这阵子我有些事情要忙，你能不能过些日子再考虑这个，”右大王瞧出袁宝儿不是推脱也不是拿乔，她是真想离开。
    他不敢强迫，更不敢明说，只能采取拖延。
    袁宝儿瞧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一软。
    “那要多久？”
    “半个月，”右大王脱口而出。
    袁宝儿摇头，“十天吧，正好我也准备准备。”
    右大王没有说什么，但是眼睛里明显带着不舍。
    他一个库哈，土曼的王，却对她露出可怜巴巴，祈求垂怜的神情，哪怕袁宝儿对他没有心思，也没法狠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