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伤者
灵魂记忆药剂失效了?
雷望着水里的倒影眉头直跳,他料想过许多种意外情况,却对导致现在情况的原因没有半分头绪。如果说是灵魂记忆药剂的问题,他进入永续之境时,又怎会没有受到排斥?
雷伸手拨动水面,本就不平静的水流被搅得更乱,再复平静时,他又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再三确认后,他才笃定一件事——在这里沟通里世界没有得到回应,他的确进入了永续之境,而非现实世界中的某个地方。
雷开始仔细回想自己回溯历史时遭遇的幻象,记忆中有飞沙,斑斓的光影,河流与暗礁。解读幻觉与梦境,是神秘学的某一分支,雷对此了解不深,但恰好,这几个意象的寓意十分明显。逆溯的飞沙,象征回流的时间,斑斓的光影则来自于灵魂对混沌时空的感知,至于河流和暗礁,让雷想起了某位先知的哲言:“我同样是个怕麻烦的利己主义者,只是我偶尔攀上命运之河的礁石,所以比溺水者看到得更多。”
也许是完美灵魂导致了这些意外,但雷没办法求证。
最后看了自己的倒影一眼,雷准备离开了。沿溪流向下游走,终归能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再弄清楚自己所处的地理位置和具体历史时期。不过在那之前,最好想个遮羞的办法,不然就算在村民面前展露超凡能力,也难免被揣测成在深山里与魔鬼为伍的邪恶巫师。
虽然雷还不清楚此时的具体年代,但根据炼金协会内的信息,这次的永续之境的时间范围不会脱离波尔坎末期。此时,王朝已现倾颓之兆,国君对各大领主的掌控,远不如后世的斐列帝国那样强势。
虽说王室仍明令禁止超凡力量流向下层,但在这个动荡年代,超凡者才是新王座的基石,谁能握住更多的超凡力量,就能拥有更多话语权。当然,以前的领主们也都明白这个道理,但现在帝国力量衰微之时,各领便连阳奉阴违的面子工程都不必重视了,在野超凡者若被发现,只要不做出什么过分之举,往往会受到领主的礼遇和民众的敬畏。
先找到村庄城镇,再打听符腾的消息。雷做好打算,便沿河流向下走去,刚转身,一截从上游漂来的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
一截惨白的小臂,已经被泡得发胀。
雷皱眉等着小臂顺水漂过来,一把捞起。
从伤口判断,这断臂是被利器砍断,而非撕咬。
他松了口气。
不知道现在的灵灾是否爆发,或者爆发到了什么程度,总之没有一来就碰上邪物,运气还不算太背。
雷忽然有些怀念那枚二十四面骰子,只是,除了灵魂,外界的物体没法带入永续之境,他的老千能力不借助特殊物品,也就没了发挥的凭依。
断臂掌心布满老茧,除了砍断整条小臂的伤口外,皮肤上还有几道皮肉翻卷的刃伤。淡淡的腐臭味传来,雷把断臂扔回河里。
从山里的植被生长状况判断,这里正处于夏季,这条小臂虽然发臭但还没腐烂,大概被砍断了两三天。
雷心里隐约有了猜测,他调转方向,沿河向上游走去。走了不到两个小时,隐约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和腐臭味,紧接着,雷看见了前面的山谷里的惨状。
大概有三四十具尸体散落在山谷里,兵器与盾牌散落得到处都是,恐怕交战者已全军覆没,又或者,生还者已无暇打扫战场。
战场上散落的盾牌有两种花纹,一种是分布在四角的白色四瓣花朵,一种是斜画的红漆十字,这是用来区分敌我的标记。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靠着战场旁的岩石,看到雷,他高声呼喊:“嘿!”
雷站得远远的,没有走过去。
“帮帮我!”那人又喊。
“你怎么了?”雷靠近了几步,顺手捡起一具尸体边的长剑。
“我受伤了。”那人苦笑道,“我没法行动了,帮帮我。”
他对雷的赤身裸体视而不见,对雷拾起长剑的动作也没有反应。
“这是哪?你们是什么人?”雷没有回应伤者的求助,反问道。
“我是威尔逊男爵的亲兵!”伤者叫道,“如果你愿意帮我,我绝对会好好答谢你?看到这帮维吉克的狗腿子了吗?他们的一只左耳能换二十枚银币,而这里有差不多二十只,我愿意分你一半!”
维吉克王国在波尔坎北陲,而斐列一世正是维吉克王国的大公,斐列一世以暴政为由弑君,掌握维吉克的大权,随即征讨波尔坎,最终在旧王朝的废墟上开创了新时代,这是雷了解的历史。
从这名伤者吐露的信息来判断,斐列一世已开始征讨波尔坎帝国。
“赞比亚的情况怎样?”雷依旧没有回应伤者,追问道。
“赞比亚?”伤者苦笑道,“你想去赞比亚,我劝你不要动这心思了,赞比亚一个月前就已经毁了,整个南方都毁了!暗影公爵,他疯了!”
伤者的话让雷心中一沉。
赞比亚是波尔坎帝国北方最重要的关卡,其陷落,是波尔坎步向衰亡的重要转折点,历史学者也普遍将其当做灵灾大爆发的重要时间节点。赞比亚的陷落,并未耗费斐列一世一兵一卒,而是毁于瘟疫。
而帝国的支柱,德罗契家族的符腾堡,正是在赞比亚陷落的四十三天后,毁于“天火”。
如果赞比亚在一个多月前就陷落了,那么,离符腾堡毁灭也就只剩下十几天,甚至几天时间。
“那我能去什么地方?附近还有哪里没爆发瘟疫?”雷打量着伤者,剑柄越握越紧。
“北方,去北方……”伤者说着,拿起身边的食物咬了一口,边咀嚼边说,“我们得尽快上路……不过……我有点饿……”
“你知道自己在吃什么吗?”雷的语气冷冰冰的。
“什么……我只是……饿了。”伤者口齿不清,又咬了一口手里的食物,仿佛并不知道,那是一截人腿。他的整个下半身都血肉模糊,腹部如怀孕般鼓胀着,“受伤的人容易饥饿……不过……我怎么总是吃不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