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九章 同样的小楼
程二在前头赔着笑给宁西侯唐师爷开路,阮明姿跟阿礁缓步跟在后头,一眼不发。
阮明姿见四下里没人注意他们,她以唇形问阿礁:“水牢在哪里?”
阿礁同样没说话,以眼神示意了某个方向。
阮明姿顺着方向望过去,有些吃惊。
他们眼下在走廊上,走廊与阿礁望去的方向也有条小道连着。
那边是个园子,种了好些郁郁葱葱的大榕树。榕树这种树,属于大乔木,树冠极大,寻常院落里种一棵便很像模像样了,但那边的园子里,大概是按照最低限度的密度种的,打眼一望,郁郁葱葱的满是树冠,反而显得有些诡异的阴森。
阮明姿收回了视线,面色如常的继续跟在宁西侯身后。
阿礁说的水牢,大概就在那下面。
程五住的园子,比程家那别院修的还要夸张一些,廊窗上一些小小的装饰竟然都用着金箔点缀,像是一些木雕动物的眼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阮明姿细细辨认了,那竟是用宝石镶嵌的。
竟豪奢至此。
阮明姿没有半点艳羡。
若是这些都是通过正当手段赚钱赚来的,阮明姿说不定还要赞一声。
但程家旁人她不知晓,程五,手上不知道浸湿了多少人的鲜血。
这样的人的园子,哪怕修成天堂,阮明姿都不会有半分心动。
宁西侯大概是在京中见惯了那些争奇斗艳的园林,见到这些,也不过是冷冷一哂,似是觉得有些好笑。
唐师爷则是一直笑吟吟的,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而阿礁,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甚至眼皮都没有抬起来往走廊两侧瞥一眼,全然没有半点兴趣的模样。
至于前头引路的程二,数九寒冬,冷汗倒是一直涔涔的流着。他不得不拿出一块帕子,时常擦着头上的冷汗。
“……前面便是,马上就要到了。”程二赔着笑。
唐师爷“啧”了一声,笑眯眯道:“看来程家家底很是丰厚啊,这不过是一房住的院子,都已是这么大了,还到处都写着‘我很有钱’。厉害啊程二爷。”
程二这会儿听得唐师爷的声音简直就像是听到了催命符,他脸色变了变,又把那块汗淋淋的帕子拿出来擦了擦额头,干巴巴的笑着:“唐爷,过誉,过誉了。只是大一些而已……家底,也就,也就那样。”
唐师爷冷笑一声:“怪不得,住在这么一个地方的人,怎么可能会跟那些无依无靠的孤儿产生共鸣,想打死就打死,想杀就杀了。”
这话里透出来的指控,程二的冷汗又如雨般从额上冒了出来。
他真的想给这位唐爷跪下了。
好在很快就到了程五住的那栋二层小楼,唐师爷也就住了口,没再说下去。
不然程二可能会因失水过多而死。
宁西侯拧了拧眉。
不说旁的,这小楼……
他在宫中是有腰牌出入自如的,有次他给皇帝办完事,呈上了两件宝贝,皇帝当时在后宫的涟心亭里看鲤鱼,龙颜大悦,非得拉着他绕着御花园逛了一圈聊起年轻时的种种往事。
绕着绕着,他突然发现某一处似乎多了一栋小楼。
那小楼同后宫里其他宫殿建筑风格都不太一样,静静的矗立在一片树林中,若非宁西侯眼尖,怕是都发现不了。
宁西侯当时便疑惑的问了皇帝,皇帝摸着胡子,高深的告诉他,是他的爱妃玉贵人思乡心切,他为了让玉贵人开心,便造了这栋小楼。
这也不算什么,年年后宫都要修葺些宫殿,皇帝给爱妃建一栋小楼也花不了多少银两。宁西侯也不是那种爱操心皇帝后宫的老妈子,自然也不会说什么,这事便带过去了。
但今儿宁西侯见了程五园子里这栋小楼,突然就想起了皇宫深处那一栋。
好像是有点像。
宁西侯拧了拧眉头,干脆问那程二:“这就是程五的居所?”
宁西侯这般正常语气同程二说话,程二差点感动的落下泪来,连忙殷勤的回答:“没错,侯爷,那混账程五,就住在这儿。”
宁西侯眯着眼,反而往后退了几步,又看了看那小楼。
他找了个稍稍熟悉的角度,再定睛望去。
果然,虽说当时他只是看了几眼,但因着他记忆极佳,再加上那小楼在皇宫建筑群里实在别致,宁西侯记得倒是清楚。
这两栋不同地方的小楼,果然生得像极了。
“程五一直住这儿?”宁西侯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二愣了下,“对啊……”
“我是说,从小到大。”宁西侯沉声问。
程二脸又白了白。
这就涉及到程家送去的那玉贵人出身问题了,但今儿程二在宁西侯跟唐师爷那受了不少惊吓,哪里敢耍半点滑头。
他咳了一声,硬着头皮详尽的解释:“……这小楼是前几年刚建好,打那以后,程五就搬了进来。程五小时候有段时间住在山里,山里头潮湿些,那边流行建这种二层的小楼。”
宁西侯眉头稍稍动了动。
前几年,怕是玉贵人进了宫,程五这才被程家收作了嫡系,让他住进了程家。
大概也就是那时候,建的这小楼罢。
虽说程五跟玉贵人是姐弟,但也不至于这般,一个两个的,都对一栋小楼念念不忘?
像玉贵人,算是远嫁在外,思乡心切,建个同家里一般无二的小楼也就罢了。
那这程五呢?
程五倒也有点意思,看他素日里行事,倒真看不出还是个恋旧的。
程二看宁西侯那副显然正在思索着什么的模样,心惊胆颤的很,他哆哆嗦嗦的问宁西侯:“侯爷,哪儿不对吗?”
宁西侯把这一丝丝不对劲的地方压在了心底,淡淡的看了一眼程二:“没什么,我们进去吧。”
阮明姿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宁西侯,不过什么也没说,跟在宁西侯身后,继续往前走。
还未至小楼门口,里头便传来了一个暴躁的吼声,与瓷器摔在地上的声音:“你是不是想烫死爷?!把她给我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