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
    根据他在家族和学府中学到的知识，方天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但他不敢相信。
    不，更应该说他不愿意相信那个答案。他仿佛陷入到一场噩梦之中，突如其来的恐惧感从黑暗中冒出，死死捏住他的心脏，让他紧张的无法呼吸。
    “不，不对，这里可是内海，怎么可能会出现那种怪物呢？”
    方天喃喃自语。
    “孩子，尽管我也不愿意相信这种怪物居然真的会出现在内海，但这就是现实。”
    卫涛宽厚的大手放到了方天的头上，季长安回头一撇，心头猛地一颤。
    一只浑身布满暗黑色鳞甲的妖魔从云层中探出爪来，昏黄的竖瞳在黑暗中闪着狰狞的寒光。
    随后，它笑了。
    但季长安只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从脊梁骨冒了上来，生理上的恐惧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这与人的意志无关，仅仅只是面对捕食者时身体本能产生的敬畏和恐惧。
    黑色的海水泛起一抹黄色，随后这点黄色迅速扩散，无数小蛇一样的东西浮在水面上，朝着这艘船游了过来！
    “六代种荒兽，黄螭！这是足以和入道期的真人相媲美的荒兽，这种可怕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内海，怎么可能？”
    方天已经开始有些癫狂了。
    一道惊雷闪过，陈玄机挥出一剑，季长安感觉自身恢复了正常，但他的身体还残留着那种恐惧感。
    “不，不仅是它，我看到云层之中……还藏着更大的家伙。”
    在那只黄螭伸出利爪的那一刻，季长安瞥见了有什么庞然大物盘旋在云层之中，根本没把下方的小船放在眼中，将漠然的目光投向了……流风岛？
    季长安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低声说了一声，深吸口气后，立马摊开双手。
    在短暂的低迷状态后，他站了起来，精神振奋，高声喊道：
    “巨龟号加速前进，注意，前方一千二百三十六米处右转舵三十六度！”
    “将速度提到最高！重复一遍，将速度提到最高！这是全船所有人生死存亡的关键！”
    说到最后一句后，季长安脸色涨红，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站在暴风雨之中，把脊梁挺的笔直。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季长安的心中反而激起一股斗志来。
    老船长卫涛眼中传来一丝赞许之色，脸色沉稳如昔，当机立断道：
    “同意他的提案，将速度提到最高，雷云之中藏有一只六代种荒兽！”
    当然，他没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
    “而且还可能藏有其他大家伙。”
    为了安定人心，他不能说。
    巨龟号船身上黑色的禁制开始发动，如墨般的光芒流淌至整个船身，所有纹路连接在一起，从天上看去的话——
    就如同是一只巨龟的龟背！
    一层墨色玄光蔓延至整个船身，组成一面墨色盾牌，灵光闪烁，整个巨龟号稳如泰山。
    风雨不能进，雷霆不可入！
    在风雨之中，巨龟号排风破浪，猛然加快速度，向前冲去！
    季长安感觉身上一轻，那道半透明的灵能护罩从身上消失。
    与此同时，一股力量把他向后一拉，然而他早已经有了准备。
    他向后一步，一层冰霜死死把他脚给冻住，让季长安稳在原地！
    他不顾地上的湿冷与脏乱，直接坐了下来，主动握住陈玄机的小手，把它按在自己眉心，让自身的脑海中重新出现那一片浩瀚的宇宙星空。
    他是掌舵手，尽管只是名义上的掌舵手，但这时也绝对不能出错！
    季长安把手放在下嘴唇上，狠狠一咬，从手上流出的鲜血让他精神一振，疲惫的状态稍微有所缓解。
    他需要在纷繁复杂的宇宙星空之中计算出九曜与脚下这颗星球之间的位置关系。
    将立体的星图转换成平面布局，然后再与眼前的海图做比对，必须要随时调整各种参数，不能让船只撞到暗礁，避开各种危险，同时还要兼顾最快的前进路线！
    尽管修真者的大脑运转速度比起凡人来说已经提高了不知多少倍，但在这等天文数字般的庞大数据面前，季长安也难免会生出一种无力感。
    他不得不明白这样一个现实——人力有时而穷。
    撇开浮现在脑海中的各种负面情绪，季长安强迫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只有冷静才能更好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突然间，他听到了陈玄机的一句话。
    “把嘴张开。”
    季长安乖乖照做。
    一只细嫩的小手从上方伸了进来，把什么东西放到他嘴中。通过上下唇的感知，季长安能体会到一片滑嫩的肌肤略过自己干涩的嘴唇。
    他把这枚丹药吞了下去。
    随后，一股冰凉感从口中渗透到全身，神识得到了暂时的提升，眼前庞大的数据不再是无法处理的存在，他的任务轻松了许多。
    骤然提升的神识让季长安有一种万物皆在掌控之中的错觉感，神识本能般地想要从脑海中向外扩散，去触及外界。
    但季长安抑制住了这种本能，他不容许自己在这种关键问题上出现任何多余情况。
    因为，他是季长安。
    咔嚓咔嚓……
    咚咚咚……
    蛇群啃咬龟甲的声音与战士们拉开舱门、踏上甲板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他眼角的余光可以瞥见那些黄色身影爬上龟甲的痕迹，粘稠的黄色液体弥漫在龟甲之上。
    这层龟甲的设立很巧妙，外面看不到里面，但里面却能看到外面。
    随后就是咔嚓咔嚓的响声。
    “杀！把这群东西通通杀光！”
    “干他娘的，老子就不信了，区区一群长蛇，还能把我们全船人给脱了么？”
    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那是血的味道。
    有人受伤了。
    “真……真够厉害的，我感觉我快撑不住了。”那个年轻人一边抖腿，一边说。
    他左肩膀处的手已经断了。
    有老兵讲一些黄色笑话来缓解气氛。
    “怕啥，这狗东西能有……”
    季长安有些心焦，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将心神沉入海图之中。
    锵——！
    一只利爪从云中探出，墨色龟甲岿然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