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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笑千秋(肉) 作者: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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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击,马上厮杀,虽百人环伺,他也不惧,可惜一眨眼的功夫,肩头刺痒,眼前发黑,整个人跌倒在马前,醒来时,浑身上下都是镣铐,耳边传来女子的歌声,竟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在别的男子面前唱这首千古风流的《凤求凰》!

    他用了浑身的力气,仍是动弹不得,心中的恐惧渐渐升上来,他被人打断了脊梁么?又或者挑断了脚筋手筋?为什么连舌头都僵直了?他望着柯绿华,再强悍的人,当此之际,也被吓得六神无主,目光中不由得露出哀求的神色,若她再望着这个方向,以她的好心肠,一定会救他。

    她没再看过来,唱完了情歌,她整个人被那个小白脸蛮子搂在怀里,结伴离去了。

    淡青色的背影越走越远,终于慢慢地消失,日头自天空正中移开,楼角变得极为阴暗,李昶目光中的哀恳越来越淡,后来他不再希望,眼神中空洞一片,呆坐在阳光射不到的角落,从肉体到神魂,都死了一般。

    他就要死了么?这个世界全是鬼蜮魍魉,值得留恋的又跟着别人走了,没人欢喜过他,他也不该欢喜别人,如果他一直像以前那样,顺我者生,逆我者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也不会有今天这样凄惨的下场了吧?

    曾经以为府里的那些姬妾丫头是真正欢喜他的,如今死到临头,才发觉她们挂在口上的甜言蜜语,多是出于谗佞和畏惧,少有真情真意在里面,自己一死,她们可能立即作鸟兽散,纷纷卷着私房,跑着步去嫁人啦。

    没人喜欢他,却有那么多的人恨他,巴不得他赶紧死:旭,晏,姜氏家族,当今皇上和太子,现在加上这几个西北蛮子,这些人总算成功啦,他们机关算尽,也算得上一时人杰,可惜在他看来,还是不够果断,否则自己的脑袋早该掉下来才对!

    他绝望地等着死亡的降临,很久很久,周围一片死寂,后来似乎有马车的声音,铁链锁铐的苍啷苍啷声,有人踩在他腿上,身上,竟然一点都不疼,直到一只大脚啪地踢上他的鼻子,鼻血顺着嘴唇流到口里,腥咸的,杀了万万千千的人,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的血尝起来也是腥的,跟那些贱民的毫无区别。

    他被人抬到马车上,车子没有篷子,太阳肆无忌惮地照在他的脸上,隔着黑幕,仍烫得厉害。身子左右都有人挤靠着他,隐隐的马粪味,汗臭味,让他几乎呕吐,数日前跟柯绿华装成粪兄粪妹的情景,一时涌上心来,心头气苦,闭上眼睛,切切实实地感到生有何欢的凄凉滋味。

    马车日夜不停,向着越来越荒凉的地方走。后来他的手脚渐渐地有了知觉,心中大喜,及至听见自己手脚动作时,锁着的铁链发出的啷啷声,刚刚出现的一点兴奋,彻底消失,就算力气恢复了,没有武器,又如何挣开这些锁链?

    所有的人都在车上吃喝,没有饭,只有冰凉僵硬的饽饽,一天只能喝一次水,其他时间,马车就是不停地跑。天上太阳烤着,又饿又渴,跑了十多天,渐渐地有人死了,赶车的人把尸体随手弃在路旁,一把黄沙都懒得盖上,听凭天上飞翔的老鹰啄食。

    就这样走了大约一个月,渐渐地地势不再平坦,乱石砂砾越来越多,马车剧烈地颠簸,停下来之后,他们被统统赶下车,站在一个黑魆魆,深不见底的坑洞前。

    身边的看守都是突厥人,李昶精通突厥语,他不动声色地听那些人说话,只听一人问道:“这些都是新来的?”另一人叹道:“是。乌德大人让你们对这批汉人蛮子好点,别再像第一批,来这不到一个月,都死光啦。来回运这些蛮子到这里,实在费力气。”

    那些人接下来的话对他来说就无多大意义了。乌德大人,时至今日,李昶才知道自己仇人的名字,心里暗道:“乌德是同罗人的首领,怎会跟晏勾结在一起?”

    他因为母亲是靺鞨人的缘故,对北方各个民族都有极大的兴趣,不光精通他们的语言,连各个族派之间的势力消长,利害关系,也一清二楚。西北的十大部落分为两派,最大的两个部落莫贺达,都摩,势不两立,连年攻占,其他部落各自依附这两大部落,同罗人本来是莫贺达人的联盟,此时看来,明珠素兰不光给她自己又找个男人,一并给母族都摩人,父族思结人也拉来一个强有力的盟友。

    女人祸水,前人所言,果不我欺!

    他本来心如死灰,一心等死,此时知道了仇人的名字,想要报仇雪恨的念头瞬间压倒自怜自怨的哀伤,各种知觉一齐恢复,腹内饥肠辘辘,浑身上下无处不痛,脸上血迹干了地方,硬邦邦地揪紧,他有多少天没洗脸漱口洁牙了?周围的臭味有多少是他自己散发的?

    而此时最大的疑问并不是这些,是他还能活多久?晏素来狡诈多谋,李昶长大之后,背着父王,从来没叫过晏二哥,心情好的时候,叫他一声晏,心情不好,对面相逢,都当作陌路人。

    晏为何不杀了自己?自己一死,剩下晞无权无势,王位之争,只有他跟旭,不是好得很么?

    李昶当时想不通,在坑洞之中过了十多天之后,渐渐明白了,晏的狠毒,比之自己,算得上另具一格,他若拿到了晏,最多一刀杀了,决不会像晏这样,要自己活着受这无穷无尽的煎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他睡觉的地方潮湿黑暗,梦里偶尔能感到鼠类冰凉的爪子踩在脸上四肢上,在洞里住长了,渐渐地衣服上长满了虫豸,被咬伤的地方红肿,因为无法清洗,渐渐开始溃烂,散发出脓臭;没有什么一日三餐,干硬的饽饽一人一天一块,所有的人都瘦得形容枯槁。他有眼睛,可是在黑暗如地狱的洞里,跟瞎了毫无区别;他有舌头,却无人可以说话;他手脚不缺,却被沉重的铁镣铐住,这一辈子,除非奇迹发生,手脚再也别想恢复自由。深深的坑洞里,暗无天日的生活,白天黑夜毫无分别,带着锁链挖着金子,人像畜牲一样,一个不留神,那些突厥士兵粗硬的棍子便会劈头盖脸砸下来。

    渐渐地人越来越少,原本三十多个人,到后来只剩下十几个。有一天终于可以歇息时,一个好些天都没动弹,人人都以为已死的家伙突然开口道:“我要去阴间享福啦。大家伙在这儿受苦一场,我叫成福,要先走一步啦。”

    这些人先前在中土时,都是犯了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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