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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里兮 作者:人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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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谢铭大逆不道意图谋反,却早被青皇料到,失策被擒,判了凌迟当街行刑。罪大恶极,满门问斩,不问良期,即时行刑。

    法场远远擂起鼓来,人潮涌动,全往法场聚集。

    梁徵往日从不愿在寻常百姓面前显露卖弄武功,此时却实是无法,只有在街上便飞檐走壁,一路往鼓声处去。

    监斩官员已至,但人犯还未带到。新架起的刑台上空无一人,只围起内外数层阴惨惨罗刹般凶狠卫兵,刽子手已在台下捧刀以待,刀光闪闪,势如大鬼小鬼森罗宝殿。

    虽非向着自己,这阵势一样叫人心惊胆寒。

    在引起护场卫兵注意之前,梁徵滑下屋檐融入人流之中。

    实在太多人了,好像全京城百姓都涌了出来,听说斩谢铭,一个个欢天喜地,纷纷是拍手称快,直颂明君有道。

    谢铭不屑声名,早落得这样声名。

    梁徵不关心谢铭,先后拽了几个路人问谢家人人犯都在哪里,都说大约正在游街,还要晚些时辰才得过来。但要围观可不能再晚些了,到时候可就没位置看得见谢铭一家行刑。如今是走到了哪里?那可说不定。

    听得梁徵一阵阵心中发寒,纵身挣出人群。

    站在楼高处四下望去,满京城过年般喜乐融融,处处人流如织,欢声四起,哪看得出哪里在罪人游街哭号。

    按捺下心中疼痛与惶急,梁徵选定了寻找的方向。

    还未行刑,总能够一条条道路找起。

    这不一定是嫁娶的好时候,但对方来相过模样谈吐后,更为殷切,愿意马上娶了过门。这中间一定有谢欢早遣过人巧舌如簧游说的缘故,前后快得难以想象,碧纨反应不过来,简直觉得是受人摆布,不知团团转个什么。

    但夫家她是早知道的。虽然对方应是不曾留意她,她却一遍遍望街上见过那先生。如谢欢所说,虽是痴了些,倒真是好人。

    夫家不富裕,迎亲队伍缩减到除却花轿只剩下三五人马而已。就这区区数人,一路不断被人流冲击,几回险些失散。本就不甚喧闹的鼓乐淹没在街上混乱的欢呼声中,只能分辨出零落几下响动。

    连花轿中也几番荡摇,碧纨抓了轿身,斜了云鬓落了金钗连遭惊吓,堪堪才稳住了身子。实在难忍,终是开言问:“外头怎么回事?”

    轿夫摇晃着还未回答,新郎却听见了,难掩满怀兴奋,转了回来朗声说:“娘子不知,今日圣上捉拿了谢铭那奸贼。”

    碧纨被晴天一个霹雳打得迷茫,“什么?”

    “谢铭那贼。”新郎说道,毫不介意再次解释,“昨夜意图夺宫谋反,被圣上早已算得了,一举拿下。”

    “谋反?”碧纨彻底听得清楚,好歹也知道这是天大的罪名,更加懵起来。

    “谋反,一家连坐。圣上震怒,今日日落前便要当街行刑。唉,这当中想必也有些无辜人,都是叫那贼子牵连。”新郎说。

    碧纨一身都吓得发软,勉强按着轿窗稳住身子,心慌气短间,只想起前日谢欢突然之间急着要送她出门的蹊跷,这时猛然明白过来,“啊”地一声,整个人呆愣了当场。

    “娘子不要害怕,千刀万剐都是恶人罪有应得,为善便不会有那下场。我们今日成亲,不会去看得。”轿外新郎极体贴。

    碧纨不再询问,沉默不语。怪不得公子急着送她离开谢府,怪不得夫人赠与金珠首饰如嫁女般毫不吝惜,原来早知大难临头。公子夫人都逃脱不得,她一个小小婢女倒易脱身。

    思想远了,她伸手扯了盖头,向轿夫喊了落轿。轿夫勉强挤开人群在桥下僻静处停了轿。

    新郎不知发生何事,忙也下马过来想要询问,碧纨早自己掀开了轿帘。这不合礼数,因此叫新郎惊讶兼不快,但碧纨坚持直面了他的脸。

    “妾身所携妆奁,如不嫌弃,愿悉数赠与郎君使用。但今日这亲事是成不得了。”不顾新郎不明所以的神色,她提裙下了轿,“往日曾受数年恩情,今日故主蒙难,妾虽是小小婢女,也知道不可忘义偷生。”

    “你……”

    “自愧欺瞒郎君,妾身原本是谢大人府上婢女。郎君要是还有一分怜惜之情,能否送我转回谢府?”碧纨屈膝下拜。

    一府老小已被装上囚车离去,谢欢一直注视,因没有反抗之意,又有青皇严令,便无人来按住他。徐仲酉不时扭头想要嘲笑,但谢欢神色淡然,嘲笑者便也自觉无趣。

    自之前他父在朝堂倾轧中失势并告老辞官后,徐家渐渐淡出朝班,谢欢觉得已经有好久没见过徐仲酉。刚才才想起他确实不曾离京,做着个没人记得头衔的小闲官,什么事都管不得。

    青皇居然这时想起他来。

    想必正是看中他们两家旧怨,要的正是丝毫不放过的清洗。青皇所深埋对谢铭的怨恨,一朝尽显。

    终于院内再没有第二个谢家人,搜家仍在继续,连谢夫人尸骸也被抬出要一同游街,好与民相庆。

    谢欢终于往前踏了一步。

    徐仲酉显然期待他动作已久,兴冲冲地一拦,“别动。”

    “念你我同窗之情,放过我娘。”谢欢对他放不低口气。

    “你我有什么情?你们罪无可恕,可不要栽赃于我。”徐仲酉懒散地走开一边,像是不悦于碰上什么肮脏之物,“王命在上不可违,我就算可怜你,有什么用。”

    谢欢仍旧平静,“徐兄今日高抬贵手,我愿舍身以报。”

    这确实让人动摇。

    徐仲酉的目光从他脚下一寸寸上移,看到他的眼睛。谢欢一点也不像是惊慌失措,但他还理智也不是坏事,起码说明他是认真的,并且正是容易被领会的那一层意思。

    谢欢还是笑起来最是丰姿玉貌神仙可比,但即使此时满面冰冷,又因病态减去几分颜色,也还是罕有。

    徐仲酉并不好他的色。厌恶之人的美貌只会令人愈加憎恶而不是贪恋。可惜这次青皇有命,谢府中人明明皆饶不得一命,唯有他不可为难。不可与他动手,不可对他辱骂,不可限制他出入家门,甚至准许他带走少量随身财物——以致他们居然不能去夺谢欢手中的剑。真是不可思议,青皇断然是被这张脸所惑,才忘了叛臣之子怎能容留。

    谢欢手上有剑,但谁都知道他不曾习武,又是这样一身病歪歪的模样,量他做不出什么岔事来。

    徐仲酉挥挥手,示意他们抬回尸骨,就转头问谢欢:“你要怎样舍身以报?”

    谢欢移开眼睛望向谢府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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