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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醉三千 作者:麻衣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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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两个小孩儿便乖乖跟在法真身后,一路上所看的菩萨皆是慈眉善目,猛地出来个哼哈二将,当真是吓坏了谢映庐。
此时暮色越发深重了,逐渐暗淡的天色笼在飞檐反宇之上,像是轻薄的羽衣一般轻巧,法真抬头望了望隐在重叠楼阁之后的一处碧影,嘴角绽开清浅笑意:你们想不想去看看我们是怎么当和尚的?
嗯?
两个小孩儿对视一眼,眼中都是疑惑好奇:和尚还能怎么当呢?不就是念经么?
当然不是啦。法真露出狐狸一样狡黠的笑容,带着两个孩子绕过千手观音殿,殿后是大块青石勉强连成的小径,其中杂草横生,并无人打理,原本还有些秋虫在草丛间低吟浅唱,待三人脚步声响起,全都极有默契地
一同安静了下来。
总觉得会看到很奇怪的东西。陈郁川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然后把谢映庐往自己身边带了些:小九,当心脚下。
或许是山中水雾颇重的缘故,脚下石块的青苔上还有些湿润,一不小心倒是很可能跌倒。
谢映庐自己却是不怕的,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对陈郁川有着大大超出其他人的信赖:有阿川哥哥在身边,能有什么危险呢?
抱着这样想法的小孩子抬头给他的阿川哥哥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衬着漫山苍翠,那澄澈的笑容几乎要沾湿人衣。
两个小孩子相视笑得纯粹,法真实在是不忍心打断他们,却还是不得不开口。
我们到了哦。
他扬起手指着面前的一处小小八角亭,让谢映庐和陈郁川的目光同时落在了亭中那口看不出经过了多少年岁的大钟上
所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撞钟就是我们当和尚的法子啦!
青铜制成的梵钟静静悬在亭中,上由龙头状钓手,下为莲花形撞座,法真笑意微敛,将心中千遍佛号颂完,这才将持珠放进袖袋之中,上前双手扶住巨大的桐木,然后将撞木击向梵钟。
铛铛
浑厚悠长的钟声惊起了四下白羽振翅,仿佛是要直直敲入人的心里一般深沉,谢映庐一时间都听得呆了,陈郁川揽着他的肩膀站在一旁,神色亦是凝重。
暮鼓晨钟。往日只在书本上见过的词句此刻蓦地展开在了眼前,一声又一声的悠远钟声回荡在山谷里,两个小孩儿莫名的都有些紧张,谢映庐下意识便拽住了陈郁川的衣角,愣了好半晌才郑重其事地开口:比城里头的
声音好听。
陈郁川了然地点头
谢映庐说的是城中傍晚钟楼上敲的钟,那口大钟亦是前朝留下的,只是声音要清脆许多,并不如寺中钟声浑厚。
待暮时钟敲过,法真将桐木缓缓放静,收回了专注在梵钟上的目光,对着两个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小孩子露出半是认真半是诡秘的一笑:两位小施主想必都有所感吧?
见两个孩子点头,法真更是认真:既是如此,可要入我佛门,日日受这佛号熏陶?
法真我这两个弟弟不过几岁,你可别吓着他们。
青衫落拓的青年缓缓走来,嘴角犹带着笑意,他朝两个孩子伸出了手:来,我们不跟这个吓唬人的小和尚说话。
法真倒也不恼,一面笑着一面走出了小亭,不紧不慢地转动手中念珠:分明是我看两位小施主颇有佛缘,哪里说得上吓唬人?
你面前这两位小施主心中有禅意便是了,不必日日古佛青灯才能求得佛缘。
唔谢将军讲话倒是很有佛理啊
由浅及深的草色连绵而成的小径上,四人的身影渐行渐远。陈郁川谢映庐两人实在是听不懂身旁两个青年的哑谜,最后对视一眼,手牵手地往前头跑开了。
唉小九儿,阿川!你们慢些
眼见着两个小孩儿像是发现了新游戏一样在前面疯跑,谢程远叫了一声,到底还是没叫住他们,只由着两人跑着。
不怕他们摔着吗?
我很少见小九儿这般这般像一个小孩子。谢程远说着,嘴角的笑意不免多了几分疼惜:再说了,到底也是两个男孩子,怎么会随便摔
正说着话,余光瞧见自家小弟身形晃了晃,谢程远挫败地以手覆额:天啊
话音未落,谢映庐已经拉着陈郁川跌作了一团,陈郁川下意识便将谢映庐抱在了怀里护住,自己倒是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
谢程远同法真几步走过去,倒也不怎么担心,这地方一路青草茂盛,跌倒也不会觉得疼,只是瞧着陈郁川背上微湿的露水痕迹,谢程远竟有了几分歉疚,想着自家幼弟毕竟是太小了些,只怕日常里都是陈郁川多加照顾着
。他一面在心底给陈郁川贴上一个大大的好字一面把他给小心地拉了起来,谢映庐像只抓住鱼的小猫,抱着陈郁川不肯撒手,倒是也一并给拉了起来。
好容易站直了身子,谢映庐就睁大眼睛看着谢程远和法真,水润润的眸子却是叫两人半点批评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他摇头轻笑。谢映庐见状,笑嘻嘻地伸手拍掉了陈郁川衣角上沾着的草屑,而后仰起头看着陈郁川
,咯咯笑着,惹得陈郁川也弯了嘴角。
两个熊孩子!
谢程远亦是无奈,曲起手指,一人额头上敲了一下,瞧着凶神恶煞的模样,手上力道倒是放得极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31 章
帝京城今年的冬日似乎来得格外的早,才过了立冬几日,竟就有细细碎碎的的小雪零星落下,不过一夜时间,檐上便积起薄薄一层洁白,待得日头高了,便渐渐化开,顺着瓦檐落下晶莹剔透一串水线。
这时节最高兴的当属街头叫卖热食的小贩了,路过行人衣衫略单薄些的,单只瞧见那腾腾热气便心生暖意,自然不会吝啬那一点散碎小钱去买上一碗香辣的馄饨或是一只香甜的烤红薯,长街上喧闹的热意蔓延开去,倒是
连枝头的小麻雀都更欢喜了些一般,不停地叽叽喳喳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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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下挂着的画眉早移到了屋内,还是张彦前些日子过来时颜延之指使他搬进来的。
那日颜延之托着下巴,手指随意在屋内指点江山:放到侧间小书房去吧啊,等一下,还是搬出来,放那边我就看不见了,还是放这边嗯,你把它挂在墙上的横栏上我看看,不好看,换个位置
张彦倒是好脾气地任他呼来喝去,平日里凌厉的气势半分不见,连素来冷着的脸都柔和了不少,仿佛被颜延之这般使唤是多么荣耀的事情一般。
颜延之指使了半天,见他怎么也不恼,最后倒是自己先输了阵势,趴在书桌上神情懒散地抱怨:这时候倒是听话了,昨天叫你让我一子都不肯。
张彦听了,嘴角笑意无奈:我可是让你执黑,又让了三子
颜延之眨眨眼:有吗?
张彦微微叹了口气,没有
颜延之这才笑了,又轻轻敲了敲桌子:放过来好了,好歹旁边还有个暖炉,也不怕小家伙冻着了。
张彦把鸟笼放过去,里面的白羽画眉轻鸣了一声,便安静了下来。张彦伸手轻点了点笼子:乖。
言罢又伸手抚平颜延之眉心一点蹙起:不过一盘棋罢了,今晚让你七子?
颜延之噗嗤一声笑了:那好那好,你自己应了的。
张彦弯腰将人搂在怀里,语气尽是纵容:是是是,我自己应的。
惊才绝艳的大庆才子颜延之,唯有同张彦手谈时会大为挫败,每每同他下棋都是半点风度也无,要让子要执黑,也只张彦这般纵着宠着,倒让他脾气一日大过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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笼子上已经换上了一层厚厚的棉布笼罩,白羽的画眉懒洋洋地在里头歇着,任凭一众小孩儿怎么围着它吵闹也不肯开口,架子端得足足的。
颜延之端着一个小瓷碗,将里头的玉米粒一粒一粒地给画眉投食不过看小鸟儿在笼子里为着玉米粒上蹿下跳的模样,到更是像在逗鸟。
谢映庐一入冬就裹上了厚厚的棉衣,入了学堂,虽有暖炉,但更有个生怕他冻着的陈郁川,又拿了自己一件银灰的外袍给他罩上,把小孩儿裹得圆滚滚的,远看去像只银色的小丸子,颜延之每每看了都忍不住要笑。
此刻他扔完了十来粒的玉米粒,将细白瓷碗放在桌上,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抬头便看见谢映庐窝在陈郁川怀里打瞌睡的模样,忍不住有些好笑,不过两个小孩儿素来亲厚,倒也不觉得奇怪。
此刻正是休息的时候,有些小孩儿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地读着自己的书,另有些小孩儿则在屋子边缘追着疯闹,也不知是在跑些什么,倒很是乐在其中的样子。
陈郁川正一本正经的翻看着面前的书卷,眉心微蹙,也不知是在想什么,他怀里的小团子倒是乖巧得很,眼睫低垂,一眨一眨的眼看就要睡着了。
忽然就起了坏心眼,颜延之刻意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在陈郁川身边停下,以手掩口咳了一声:咳
谢映庐果然被吓醒了,下意识地抓紧了陈郁川的衣襟,一双凤眼睁得大大的,神情错愕:怎、怎么了?
陈郁川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的,我在呢。小九儿不怕。说着又抬头看向一旁的颜延之:先生?
被两个孩子一同仰起头专注地看着,饶是颜延之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面上却是一点不显,神色反倒正经起来:郁川是在看兵法看得懂么?
唔只懂得一点,陈郁川皱了皱鼻子,只是父亲说,这些东西记下来,哪怕此时不懂,到了战场上自然就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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